楚星玄的提議無疑是一場豪賭。影鴉在通訊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爆發出一陣短促而尖銳的笑聲，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荒謬又最有趣的笑話。
    “共鳴？哈哈哈！作家先生，你知不知道‘神啟’那套供能係統是集合了現代尖端科技和挖掘出的部分古代符文技術打造的怪物？它的頻率變化比女人的心思還難猜！你想跟它共鳴？不如直接對著太陽唱詠歎調，指望它為你單獨升起來得更實際點！”
    盡管嘴上嘲諷著，控製台上的數據流卻以更快的速度刷新起來，三個冗餘節點的能量波動頻率被實時提取、放大，並同步傳輸到了楚星玄外骨骼頭盔內部的顯示界麵上。那波形圖複雜得令人頭暈目眩，各種頻率交織疊加，如同群魔亂舞。
    “數據給你了，天才。祝你玩得開心，記得死之前把感受寫下來，說不定能當你的遺作素材。”影鴉的語氣充滿了看樂子的興味。
    楚星玄沒有理會他的冷嘲熱諷。全部的精力都已沉浸在那浩瀚的數據海洋和自身艱難的調控中。
    外骨骼的粗糲感此刻反而成了某種助力，那些刺入能量節點的探針雖然帶來持續的痛苦，卻也極其敏銳地反饋著每一絲能量的細微變化。他小心翼翼地操控著核心內那點可憐的能量，依照著那破碎啟示中“循其脈”的模糊指引，嚐試模仿著屏幕上那複雜波形的一角。
    這感覺，比用繡花針去雕花崗岩還要困難一萬倍。他的能量如同一個五音不全的醉漢，而目標的頻率卻是一首需要上百人交響樂團才能演繹的複雜樂章。每一次嚐試模仿，都引得外骨骼一陣紊亂的嗡鳴，散熱器瘋狂運轉，體內的裂紋核心更是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能量頻率模擬中……匹配度波動：0.7… 1.2… 0.5…】
    【警告：模擬過程產生大量無效能耗！核心負荷持續增加！】
    【能量恢複停滯，當前能量：0.210持續波動）】
    係統的提示冰冷而殘酷。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服，順著下巴滴落在冰冷的金屬台上。他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嘴唇甚至開始微微發紫。一旁的林薇看得心驚肉跳，手指緊緊攥著，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她不敢出聲打擾，隻能死死盯著監控屏幕和楚星玄的狀態數據，準備隨時應對最壞的情況。
    “不行……完全抓不住……”楚星玄感到一陣陣絕望，那頻率變化太快太複雜，以他現在的狀態和精神力，根本不可能完全模擬。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準備回歸影鴉那簡單粗暴的衝擊方案時，那枚青銅袖扣再次傳來一絲微不可察的溫熱。這一次，伴隨而來的不再是破碎的信息，而是一種極其微妙的感覺——一種指向性。
    仿佛有一個無形的箭頭，在他感知中那一片混亂嘈雜的“噪聲”裏，輕輕點中了某一個不斷變化的頻率參數。
    “不是全部……隻需要……抓住最核心的那一個？”福至心靈般，楚星玄瞬間明悟。
    那龐大的能量係統固然複雜，但支撐其運行、決定其主要特性的，或許隻有一個最基礎的“基頻”！其他的都是衍生出來的諧波和幹擾！就像一首樂曲，無論多麽繁複，總有主旋律存在！
    而青銅袖扣，似乎在指引他去捕捉那個隱藏極深的主旋律！
    他立刻改變了策略，不再試圖複刻整個波形，而是將全部感知凝聚起來，如同最精密的雷達，緊緊追隨著袖扣那微弱感應所指的方向，在浩瀚的數據流中捕捉那一道若隱若現的“基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倒計時已經進入最後半小時。
    外麵的天色漸漸亮起，晨曦透過偽裝良好的觀察孔，在金屬房間內投下幾道微弱的光柱。但這光明並未帶來任何溫暖，反而增添了倒計時的緊迫感。
    影鴉也不再說話，隻有偶爾敲擊鍵盤和儀器運行的輕微聲響，顯示出他也在緊張地監控和準備著什麽。
    突然！
    楚星玄捕捉到了！
    在那一片混沌的波形中，一道極其穩定、卻又深藏不露、如同深海潛流般的低頻脈動，被他牢牢鎖定！就是它！
    他立刻調動起所有能量，不再進行複雜模擬，而是全力模仿這道單一卻無比厚重的“基頻”！
    嗡……
    外骨骼的嗡鳴聲陡然一變，從之前的雜亂無章變得低沉而富有規律，仿佛一頭沉睡的巨獸開始遵循某種古老的節奏呼吸。頭盔顯示界麵上，代表他能量輸出的波形，與那道“基頻”的吻合度開始艱難地、但卻持續地攀升！
    5... 10... 15...
    雖然依舊很低，但卻是一個前所未有的、穩定的開始！
    【檢測到穩定頻率模擬……匹配度持續上升……】
    【外部裝置負荷趨於穩定……核心損傷惡化速度減緩……】
    【能量消耗效率提升……】
    係統的好消息讓楚星精神一振！
    “咦？”影鴉發出了驚訝的聲音，“有點意思啊……居然真的讓你摸到門路了？這頻率……媽的，居然是隱藏最深的基礎諧振頻率！‘神啟’那幫蠢貨自己可能都沒完全搞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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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語氣第一次帶上了真正的驚訝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匹配度還在緩慢提升：20... 25... 30...
    每提升一點，楚星玄對那龐大能量係統的感知就清晰一分。他仿佛能“聽”到那地下深處，龐大的能量如同血液般在粗壯的管道中奔騰咆哮，能“感覺”到三個冗餘節點在超負荷下的哀鳴和脆弱。
    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在主控區域，一股更加恐怖、更加晦澀、帶著不祥氣息的能量正在不斷積聚、膨脹——那一定就是影鴉所說的“鑰匙”碎片！
    倒計時十分鍾！
    “ ‘神啟’開始最後的充能了！係統整體負荷達到峰值！冗餘節點波動達到最大！”影鴉的聲音驟然急促起來，“就是現在！楚星玄！不管你匹配度多少，動手！用你的‘共鳴’，去撬動它！”
    時機稍縱即逝！
    楚星玄猛地睜開雙眼，眼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他不再追求更高的匹配度，而是將此刻所能掌控的、與外骨骼融合的、保持著那種獨特“基頻”振動的能量，毫不猶豫地、精準地朝著那三個早已鎖定的、共振達到頂點的冗餘節點，輕輕“遞”了出去！
    不是衝擊，不是爆炸，更像是在一座即將崩塌的雪山腳下，對著最脆弱的地方，發出了一聲恰到好處的、頻率完全一致的……呼喊。
    於無聲處，聽驚雷！
    沒有耀眼的光爆，沒有震耳欲聾的巨響。
    在監控畫麵上，隻能看到那三個冗餘節點的能量讀數，在達到頂峰的一刹那，突然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捏了一下，波形瞬間扭曲、畸變！緊接著，過載的保護警報淒厲地響起盡管他們聽不見）！
    連鎖反應以光速蔓延！
    如同多米諾骨牌被推倒了第一塊，龐大的能量傳輸係統因為關鍵節點的瞬間失常而陷入了致命的混亂！強大的能量無處宣泄，在主線路中瘋狂對衝、激蕩！
    轟隆隆隆——！！！
    即使深處地下安全屋，也能通過大地傳來一陣沉悶而恐怖的轟鳴！整個金屬房間都輕微震動起來！牆壁屏幕上，代表城西節點的區域，能量讀數瞬間爆表，然後變成一片代表故障的猩紅色！
    “成功了！！”林薇忍不住驚呼出聲，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她看向金屬台上那個幾乎虛脫的身影，眼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漂亮！真他媽漂亮！”影鴉的聲音也帶著極度興奮的嘶啞，“係統過載崩潰！主供能線路熔斷！‘鑰匙’碎片的能量注入中斷！哈哈哈哈哈！‘神啟’那幫孫子的表情一定精彩極了！”
    地下深處，“神啟”組織主控室內。
    刺耳的警報響成一片，紅燈瘋狂閃爍。大部分屏幕瞬間黑屏，冒出滾滾黑煙。正在進行的儀式戛然而止，那懸浮在半空、即將被激活的“鑰匙”碎片猛地暗淡下去，表麵甚至出現了一絲新的裂紋。
    主控官臉色鐵青，一拳狠狠砸在控製台上：“怎麽回事？！哪裏來的攻擊？！能量反饋呢？！”
    “報、報告！不是外部攻擊！是、是供能係統冗餘節點突然發生不明原因的超載共振，引發連鎖崩潰！”一個技術人員看著僅存的幾個屏幕上的數據，聲音都在發抖。
    “共振？怎麽可能？！什麽頻率能引起我們的係統共振？！”主控官咆哮道。
    “不、不知道……頻率特征無法識別……像、像是……”技術人員看著那殘留的、極其古老而隱晦的頻率波紋，結結巴巴地說，“像是……某種‘古代遺物’的自發性共鳴……”
    “廢物！”主控官怒吼，但眼神深處卻閃過一絲驚疑不定。
    安全屋內。
    楚星玄癱在金屬台上，如同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渾身濕透，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外骨骼的嗡鳴聲停止，指示燈暗淡下去。剛才那一擊，幾乎抽空了他最後一絲力氣和那點可憐的能量。
    但奇跡的是，他的核心並沒有徹底碎裂！那種“共鳴”的方式，雖然極其耗費心神，但對核心的負擔遠小於直接的暴力衝擊！裂紋依舊存在，甚至因為最後的能量輸出而有些擴大，但終究沒有崩解！
    【能量耗盡……宿主意識模糊……】
    【核心損傷程度：72重度損傷，但趨於穩定）】
    【‘外骨骼能量導流與增幅係統’多處過載燒毀……】
    成功了……我們……成功了……楚星玄的意識緩緩沉入黑暗，最後的念頭是無比的疲憊和一絲微弱的欣慰。
    “他暈過去了。”林薇立刻上前檢查楚星玄的狀況，確認他隻是脫力昏迷而非核心崩潰後，才稍稍鬆了口氣，但眉頭依舊緊鎖。
    危機並未完全解除。
    “隻是暫時阻止了他們。”影鴉的聲音恢複了冷靜，甚至多了一絲嚴肅，“‘門’的開啟進程被打斷，節點能量也因為剛才的崩潰而暫時平息。但‘鑰匙’碎片還在他們手裏，基礎框架還在。他們隻需要時間修複供能係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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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幕上，雖然大部分區域仍是紅色，但代表節點本身能量水平的曲線正在從爆表狀態緩緩下降，趨於一個雖然依舊很高、但暫時安全的閾值。
    “我們爭取到了多長時間？”林薇沉聲問。
    “不會太長。‘神啟’的專業維修團隊和備用能源不是吃素的。”影鴉估算道，“最多十二個小時。而且，他們現在肯定像被捅了馬蜂窩一樣，正在瘋狂搜索我們。這裏也不安全了。”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古怪：“不過，在你們被全世界追殺之前，或許該看看這個……”
    主屏幕畫麵切換，放大了一個區域的能量殘留分析圖。那上麵清晰地顯示著楚星玄最後發出的那道“共鳴”頻率的波紋特征。
    “這是……作家先生最後弄出來的頻率？”林薇疑惑地問。
    “沒錯。很有意思，對不對？”影鴉的聲音帶著一種發現寶藏的興奮，“這頻率……並非現代任何已知的能量體係。它的底層編碼規則，更接近於……那些從遺跡裏挖出來的、最古老的‘第一紀’遺物！”
    林薇猛地一愣：“第一紀？你是說……”
    “沒錯，神話紀元的遺產。”影鴉緩緩道，“這位作家先生，他身上的秘密，可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有趣得多。他不僅能引爆‘古代遺物’，居然還能無意識地發出隻有‘第一紀’遺物才擁有的特征頻率……這簡直……”
    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楚星玄的價值，以及他可能帶來的麻煩，再次無限升級。
    林薇看著昏迷不醒的楚星玄，眼神無比複雜。這個看似普通的撲街作家，究竟還隱藏著什麽？
    “好了，感慨時間結束。”影鴉打斷她的思緒，“‘神啟’的搜索隊大概還有十五分鍾就會摸到這片區域。我給你們準備了一條‘安全’的撤離路線，以及一個新的藏身點坐標——當然，收費的，記賬上。”
    “另外，鑒於作家先生這次表現優異，附贈一條好消息：他那種獨特的‘共鳴’，雖然沒徹底修好他的破爛核心，但似乎……歪打正著地疏通了一下某些淤塞的地方？等他醒來，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小驚喜。”
    金屬牆壁再次滑開，這次送出來的不是藥劑，而是一把車鑰匙和一張寫著地址的紙條。
    林薇拿起鑰匙和紙條，最後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能量殘留分析圖，背起再次陷入昏迷的楚星玄，毫不猶豫地走向出口。
    新的逃亡，開始了。而這一次，他們身上的謎團和吸引來的目光，將更加危險。
    第四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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