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裏的空氣，因為技術人員那句“三星堆同源波動”和“陶俑胸腔殘留物”而瞬間凝滯了幾秒。
    林淵明顯感覺到，夏彌和李文身上的氣場變了。如果說剛才還是公事公辦的冷靜，現在則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緊繃和……探究？
    尤其是夏彌，她的手下意識地撫上了胸前的項鏈吊墜，雖然動作很快，但還是被心裏正打鼓的林淵捕捉到了。
    果然！她的項鏈有古怪！和三星堆有關？還和剛才兵馬俑裏的異常有關？
    沒等林淵理清頭緒，李文已經恢複了那副溫和技術宅的表情，對門口的技術人員點點頭：“知道了，把詳細報告發到我終端。另外，對樣本進行深度掃描，重點分析那絲異常頻率的源頭和性質。”
    “明白。”技術人員應聲退下。
    李文轉向林淵，推了推眼鏡，笑容依舊：“一點小插曲，不必緊張。我們先從基礎的開始。夏彌專員會帶你去檢測中心，做一個全麵的靈脈頻譜和體質評估。”
    夏彌站起身，示意林淵跟上。
    林淵滿肚子疑問，但看這兩人明顯不打算現在就解釋的樣子，隻好把話憋回去，乖乖跟著夏彌走出會議室。
    穿過幾條明亮的走廊，乘坐電梯下降了幾層，他們來到了一個更加科技感十足的區域。純白色的空間裏，分布著數個類似醫療體檢艙的銀白色設備，還有一些穿著白大褂的研究人員穿梭其間。
    “躺進去。”夏彌指著一個造型最複雜、連接著無數線纜和探頭的密封艙說道。
    林淵看著那玩意兒，有點發怵：“這……不會有什麽危險吧？比如掃描一下我就少個腎什麽的？”
    夏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如果我們要你的腎，不需要這麽麻煩。”
    林淵：“……”好吧，很有道理。
    他硬著頭皮躺進了檢測艙。艙內很柔軟，貼合身體曲線，倒是挺舒服。
    艙門緩緩閉合，眼前陷入一片黑暗，隻有一些細小的指示燈發出幽光。
    “放鬆，不要抵抗。可能會有些輕微不適，記錄你的自然反應。”夏彌的聲音通過內置揚聲器傳來，依舊沒什麽情緒起伏。
    輕微不適？林淵心裏剛嘀咕完，就感覺一股奇異的能量場籠罩了他全身。有點像輕微的靜電，又有點像被人用羽毛從頭到腳撓癢癢，感覺怪怪的，但確實不算難受。
    同時，他感覺到自己體內那股因為吸收秦簡而多出來的暖流，似乎被這股外部能量場引動，自行緩緩運轉起來。
    【赳赳老秦】的法則碎片微微發亮，一種想要列隊、衝鋒、聽從號令的微弱衝動在他心底萌生。
    “檢測到穩定法則波動，譜係確認：先秦軍武戰魂類，偏向秩序側。” “靈脈活性指數：高異常攀升期）” “法則親和度：極高異常）” “精神汙染抗性：極低危險）” “能量擾動半徑：預估基礎範圍五十米，峰值可達兩百米極度危險）” “體質判定：靈脈拾荒者概率99.7）”
    冰冷的電子音報出一連串數據，回蕩在檢測艙內，也讓外麵監控屏幕前的夏彌和李文神色越發凝重。
    “極高親和度，極低抗性……真是最糟糕的組合。”李文看著屏幕上跳動的數據曲線，眉頭緊鎖，“這意味著他吸收法則容易得像喝水，但被法則中的古老意誌汙染同化的風險也大得驚人。簡直就是……”
    “一個行走的不穩定炸彈。”夏彌接話，語氣冰冷，“而且還是個信號放大器。他在哪裏出現，哪裏的古老玩意兒就得跟著‘狂歡’。”
    “擾動半徑兩百米……這要是帶他去博物館庫房或者考古現場轉一圈……”李文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時，檢測艙內的林淵，因為那股又癢又麻的感覺持續不斷，下意識地扭了扭身子，想找個更舒服的姿勢。
    就這麽一動！
    他體內那股自行運轉的【赳赳老秦】暖流，運行軌跡突然發生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偏差！
    幾乎是同時！
    嗡——！
    檢測艙外，不遠處的一個隔離平台上，正放著進行深度掃描的兩尊兵馬俑樣本之一，其胸腔內部猛地亮起一團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幽光！那尊陶俑的手指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
    刺耳的警報聲瞬間響徹整個檢測中心！
    “警告！檢測到樣本異常能量反應！” “警告！未知頻率幹擾增強！” “警告！靈波擾動超出安全閾值！”
    所有監控林淵身體數據的屏幕上的數值開始瘋狂跳動！尤其是那個“能量擾動半徑”的數字，像發了瘋一樣從兩百米飆升到三百、四百……最後定格在五百三十七米這個離譜的數字上，還不斷閃爍著紅光！
    “怎麽回事？！”李文猛地站起，衝到主控台前。
    技術人員們一陣手忙腳亂。
    “不清楚！檢測對象隻是輕微移動了一下體位，其內部法則波動發生極細微擾動，然後……然後就引發了樣本的強烈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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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鳴頻率包含未登記波段，與主體吸收的秦戰魂法則似同源又不同！” “幹擾源疑似來自樣本胸腔內部！”
    夏彌的眼神瞬間銳利如刀，猛地看向隔離平台上的那尊陶俑。
    林淵在檢測艙裏也聽到了警報聲，嚇得一動不敢動，心裏大喊：“不是我！我什麽都沒幹！我就蹭了蹭癢！”
    艙門唰地一下打開。
    夏彌冷若冰霜的臉出現在門口，一把將他從檢測艙裏拽了出來。
    “你剛才做了什麽？”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壓抑的火氣。
    “我……我就覺得有點癢，動了一下……真的就一下！”林淵欲哭無淚，“這也要扣分嗎？”
    李文看著穩定下來的數據，哭笑不得：“不怪他。是他的體質問題……他的靈波太敏感了，而且極不穩定，任何細微的情緒、想法甚至肢體動作，都可能引動吸收的法則之力，進而對周圍環境造成難以預測的幹擾。”
    他指著屏幕上那尊陶俑的掃描圖：“尤其是，當附近存在與他吸收的法則‘共鳴點’或者‘放大器’的時候。比如這個——技術人員剛確認，這尊陶俑胸腔裏，鑲嵌著一小塊非秦製的、帶有古蜀地特征的青銅碎片，應該是當年製作時意外混入或其他原因遺留的。就是這玩意，放大並扭曲了你的靈波。”
    林淵張大了嘴：“所……所以？它剛才差點又活了？”
    “可以這麽理解。”李文表情複雜地看著他，“林同學，你的存在本身，似乎就在不斷挑戰‘末法時代’的定義底線。”
    林淵：“……”他現在覺得自己不是麻煩製造機了，他是人形自走因果律武器，走哪兒哪兒塌房！
    夏彌揉了揉眉心，似乎也有點頭疼：“也就是說，常規的抑製和收容手段，對他效果有限，甚至可能因為他的不穩定靈波而引發意外？”
    “大概率是的。”李文點頭，“他的體質就像是‘測不準定律’的人形體現——我們無法同時精確掌控他的狀態和外界環境的安全。任何觀測和幹預行為本身，都可能引起新的變量。”
    “那怎麽辦？”林淵傻眼了，“總不能把我發射到外太空去吧？”
    “那倒不必。”李文笑了笑，似乎想到了什麽，“既然無法完全抑製，或許我們可以換種思路——有限度的‘引導’和‘釋放’。”
    “引導？釋放？”林淵有種不祥的預感。
    “就像給黃河水修渠道，不能一味堵，要適當疏導。”李文解釋道，“簡單說，就是教你一些最基礎的控製技巧，讓你能稍微‘握緊’你撿到的那些‘神通’，而不是讓它們像開閘洪水一樣到處亂衝。同時，給你找點‘安全’的事情做，消耗掉一部分過於活躍的靈波。”
    “安全的事情？”林淵眼睛一亮，“比如呢？”他覺得可能是看看資料，學學理論什麽的。
    夏彌抱著手臂，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實踐。”
    林淵：“？？？”
    半小時後，林淵站在了一個巨大的、類似倉庫的模擬訓練場內。
    場地中央，孤零零地立著一尊仿製的兵馬俑……旁邊還放著一把……洛陽鏟？
    夏彌站在場邊控製台，通過麥克風下達指令：“看到那尊陶俑了嗎？仿製品，內部嵌入了微弱的靈性反應源，模擬剛蘇醒的狀態。你的任務，就是用你吸收的【赳赳老秦】法則之力去影響它，嚐試‘安撫’或者‘命令’它靜止。”
    林淵看著那尊惟妙惟肖的陶俑，咽了口唾沫：“怎……怎麽安撫？”
    “用你的‘意’去溝通你體內的法則碎片，想象你是它的上級，讓它停下。”夏彌言簡意賅。
    林淵深吸一口氣，努力集中精神，回想之前那種感受到戰魂意誌的感覺，然後在心裏瘋狂默念：“停下！停下！兄弟給個麵子！都是自己人！別動了！”
    他體內的暖流似乎真的被引動了，緩緩流轉。
    然後……
    場中央那尊仿製陶俑，猛地抖動了一下！
    林淵心裏一喜：有效果！
    下一秒，那尊陶俑突然抬起一條腿，然後重重跺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接著，它開始極其笨拙地、同手同腳地……左右搖擺起來！
    那姿勢，僵硬中透著一絲詭異，仿佛一個生鏽的機器人在跳某種古老的戰舞，又像是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麵。
    林淵：“？？？”我不是讓它停下嗎？它怎麽跳上了？！
    場邊的李文差點把口水噴在控製台上，他忍著笑，飛快記錄：“指令理解錯誤？還是法則輸出扭曲？有趣有趣！”
    夏彌的臉色更冷了：“集中精神！明確你的指令！”
    林淵欲哭無淚，他已經很集中了！他又試了幾次。
    “停下！”——陶俑開始用胳膊敲打自己的胸膛，發出咚咚的戰鼓聲。 “冷靜！”——陶俑開始原地高速旋轉，像個陀螺。 “臥倒！”——陶俑猛地跳起半米高，然後重重落地，砸得地麵都震了一下。
    訓練場內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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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淵累得滿頭大汗，精神透支，感覺身體被掏空。
    那尊仿製陶俑則還在那裏瘋狂地表演著各種意義不明的動作，仿佛磕了藥一樣嗨。
    夏彌關閉了模擬靈源，那尊陶俑才終於戛然而止，僵在原地不動了。
    場內一片寂靜。
    林淵喘著粗氣，看著自己的“傑作”，一臉生無可戀。
    李文從控製室走出來，忍著笑，拍了拍林淵的肩膀：“嗯……雖然過程有點出乎意料，但至少證明了你確實能對外界造成有效影響。就是這控製精度……呃……還需要大量練習。”
    夏彌走過來，遞給林淵一瓶功能飲料，語氣依舊沒什麽起伏，但似乎沒那麽冷了：“至少你沒把它引爆，或者引來個真的。算……入門了。”
    林淵：“……”謝謝您嘞，這安慰可真別致。
    他接過飲料，猛灌了幾口，感覺稍微活過來一點。
    “所以，”他喘著氣問，“我接下來就要天天跟這些假人較勁？”
    “理論培訓同樣重要。”李文笑道，“下午安排了你學習《末法時代基礎常識》和《上古法則安全接觸守則》。”
    林淵鬆了口氣，還好有文化課。
    然後他就聽到李文接著對夏彌說：“……等他理論基礎紮實點，下周可以考慮帶他去實地‘觀摩’一下，比如……博物館夜巡？或者那個新發現的、據說有點小問題的秦代祭祀坑？”
    林淵一口飲料差點噴出來。
    夜巡？祭祀坑？還有小問題？！
    他看著夏彌那雙似乎永遠不會有波瀾的眼睛，又想起自己那坑爹的“測不準”體質和高達五百多米的擾動半徑……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畢業論文，恐怕真的要寫得無比“精彩”了。
    而那個關於三星堆同源波動的疑問，和夏彌神秘的項鏈，暫時被這突如其來的“實踐課”衝淡，埋在了心底。
    第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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