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總部基地的醫療中心，消毒水的味道依舊熟悉。
    林淵躺在病床上，看著天花板，感覺自己像是個被反複使用的測試道具，剛在三星堆差點散架，回來縫縫補補又即將被推上新的“戰場”——雖然這個戰場是他曾經再熟悉不過的兵馬俑一號坑。
    手腕上新配發的d級人員終端屏幕還亮著，那份名為【西安秦始皇陵博物院一號坑常態化靈波監測及戰魂羈絆穩定性維護】的任務簡報，每一個字都透著一股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謹慎，尤其是那幾條加粗的“特殊要求”，簡直是把“防林淵”三個字刻在了腦門上。
    “禁止體操……禁止舞蹈……禁止食物……莊重嚴肅……”林淵喃喃自語，嘴角抽搐，“這跟讓哈士奇看守貓糧倉庫還要它保持微笑有什麽區別？”
    關鍵是，監督人還是夏彌。
    想到夏彌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神，林淵就感覺後背發涼。在她麵前“莊重嚴肅”地跟一個可能問他要烤串的兵馬俑溝通？這難度係數堪比用筷子夾水銀。
    正胡思亂想著，終端突然輕微震動了一下，一條新消息彈出：
    【編號甲柒叁伍：兄弟，回來了？聽說你要來俺們這兒“上班”了？每周都來？好事啊！啥時候到？俺讓兄弟們準備準備！附：一個興奮搓手的兵馬俑動圖，動作似乎比上次流暢了點）】
    林淵：“……”
    準備？準備什麽？列隊歡迎？還是準備點播節目？
    他顫抖著手指回複，努力讓自己的語氣符合“莊重嚴肅”的要求：【預計明日上午執行首次監測任務。請保持現狀，無需特別準備。重複，無需特別準備。】
    很快，回複來了：【明白！保證不給兄弟添麻煩！俺們都很乖的！附：一個排排坐、吃果果的乖巧兵馬俑表情包）】
    林淵看著那莫名透著一股“此地無銀三百兩”氣息的表情包，心裏的不安感更重了。這幫老秦兄弟，是不是對“乖”有什麽誤解？
    第二天上午，天氣晴好。
    秦始皇陵博物院一號坑，在非公開接待時間顯得格外肅穆宏偉。數千尊陶俑靜立，跨越兩千多年的時光，沉默地訴說著曾經的金戈鐵馬。隻是偶爾有工作人員經過時，會忍不住朝坑內某個方向瞥去一眼——那裏是著名的“跪射俑”所在地，編號甲柒叁伍。
    林淵穿著組織配發的、看起來與普通工作人員無異的製服，手裏拿著一個偽裝成普通檢測儀的能量探測器，亦步亦趨地跟在夏彌身後。
    夏彌今天依舊是一身利落的裝扮，表情平淡，但眼神比在三星堆時稍微緩和了一些，隻是偶爾掠過林淵時，會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開始基礎監測。”夏彌在一個預定的監測點停下，下達指令。
    “是。”林淵深吸一口氣，努力摒除雜念，啟動探測器，開始按照培訓的內容，記錄坑內的靈波背景值、能量流動情況等數據。
    一切正常。數值平穩，波動微小，符合“惰性沉寂”狀態。
    他稍微鬆了口氣，看來兄弟們今天確實很“乖”。
    “嚐試低強度溝通，目標編號甲柒叁伍。”夏彌看著自己的終端屏幕，繼續指示，“內容限定為基礎問候及狀態確認。注意靈波輸出功率，維持在d級閾值以下。”
    林淵的心又提了起來。他走到距離甲柒叁伍最近的欄杆處，閉上眼睛，努力調動體內那絲溫順了不少的“老秦熱流”，將其約束在極低的水平，然後小心翼翼地朝著坑中那尊跪射俑延伸出一縷細微的、帶著友好問候意味的意念波。
    【兄弟，在嗎？感覺怎麽樣？】
    意念發出，如同石沉大海。
    幾秒鍾後，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帶著欣喜和些許拘謹的意念反饋回來：【在的在的！感覺挺好！吃嘛嘛香！兄弟你今天這靈波……挺溫和啊，跟上次不一樣。】
    林淵心中一喜，有效！而且很順利！沒有跳操，沒有烤串，隻有樸實無華的問候！
    他趕緊回複：【例行檢查，保持狀態就好。】 【好嘞！】甲柒叁伍的意念透著一股老實巴交的配合。
    首次溝通成功！林淵差點喜極而泣，終於有一次正常操作了！他忍不住帶了點小得意地瞥了夏彌一眼。
    夏彌麵無表情地看著數據屏幕，微微點頭，算是認可。
    然而，就在林淵準備結束這次成功的溝通時，異變陡生！
    或許是因為溝通順利讓他心神稍微一鬆，或許是他體內那該死的“靈脈拾荒者”體質又在作妖，自動捕捉並解析了甲柒叁伍意念中那絲極其微弱的、關於“吃”的殘留信息可能是上次三星堆大戰後的集體潛意識殘留）……
    更可怕的是，他眉心那個與饕餮簽訂的契約印記，似乎也因為這絲微弱的“吃”的意念，極其短暫地、幾乎難以察覺地……熱了一下！
    就像是一根頭發絲掉進了精密儀器裏。
    林淵那原本平穩輸出的“老秦熱流”，瞬間發生了一個極其細微的、他自己都完全沒意識到的偏轉——從純粹的“問候”屬性，微妙地摻雜進了一絲極其淡薄的、源自饕餮契約的“燒烤盛宴的滿足感”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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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股變異了的靈波，細若遊絲，卻精準地再次命中了甲柒叁伍。
    甲柒叁伍的陶俑身軀，極其輕微地、幾乎無法用肉眼觀察地……震動了一下！
    反饋回來的意念瞬間就變了味：【呃……兄弟……你剛才……是不是偷偷帶了啥好吃的？俺咋好像聞到一股……嗯……烤得焦香流油的味兒？就上次那種……】
    林淵：“！！！”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他嚇得魂飛魄散，差點直接把靈波連接掐斷！
    一旁的夏彌敏銳地捕捉到了探測器上那個異常的能量尖峰和詭異的頻譜變化，冰冷的視線瞬間鎖定林淵：“y！控製你的靈波輸出！你泄露了什麽？”
    “我什麽都沒做啊！”林淵冤得想跳坑，“它就自己……拐了個彎！”
    而這時，甲柒叁伍的那絲意念，仿佛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開始在一號坑沉寂的靈波環境中引發微弱的連鎖反應。
    附近幾尊原本毫無反應的陶俑，似乎也被這絲帶著“美味”印記的靈波撩撥到了，紛紛傳遞出極其微弱的、困惑又好奇的意念波動：
    【啥味兒？】 【好像是有點香……】 【餓了……】 【哪開飯呢？】
    雖然這些意念微弱得如同耳語，但架不住數量多啊！一時間，林淵的探測器屏幕上，代表意念活躍度的數值開始緩慢地、持續地攀升！
    雖然遠未達到“激活”的程度，但那種“蠢蠢欲動”、“交頭接耳”的氛圍已經開始形成了！
    夏彌的臉色沉了下來，快步走到林淵身邊，壓低聲音：“立刻終止溝通！穩定靈波！”
    林淵手忙腳亂地試圖切斷連接，但那些被勾起了“饞蟲”的戰魂意念，像是聞到了魚腥味的貓，竟然開始下意識地、微弱地吸附著他的靈波，讓他一時之間難以徹底斷開！
    【兄弟別走啊……再嘮會兒……】 【就是，說說啥好吃的唄……】 【俺們都不動，就聽聽……】
    一道道細微的意念傳來，帶著一種可憐巴巴的期待。
    林淵都快哭了，這他媽比直接暴動還難搞！這簡直像是在幼兒園裏被一群小朋友抱著腿問老師要糖吃！
    夏彌當機立斷，從戰術腰包裏取出一個巴掌大的、類似音響的裝置，猛地拍在地上！
    嗡——！
    一股特定頻率的白噪音瞬間擴散開來，暫時幹擾了那些細微的意念交流，給了林淵喘息之機。
    他趁機猛地切斷了靈波連接，喘著粗氣，後背全是冷汗。
    探測器上的活躍度數值開始緩緩回落。
    坑內恢複了之前的寂靜。
    但林淵和夏彌都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空氣中仿佛還殘留著一種無形的“期待”和“詢問”。
    夏彌冷冷地掃了林淵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說：“回去再跟你算賬。”
    然後，她拿起通訊器，聯係基地：“李顧問，一號坑出現微弱群體性意念擾動，起因疑似y的靈波攜帶了……異常感官信息殘留。建議後續加強該區域靈波過濾裝置的巡檢頻率。”
    通訊器那頭傳來李文強忍笑意的聲音：“收到……噗……異常感官信息殘留……明白！是烤羊肉串還是烤腰子的味兒？我需要記錄細節……”
    夏彌直接掐斷了通訊。
    林淵耷拉著腦袋，像個犯了錯的小學生，根本不敢看夏彌。
    第一次正式任務，就這麽搞砸了。雖然沒出大亂子，但“莊重嚴肅的溝通”變成了“跨時空燒烤意念聯誼會”，這報告讓他怎麽寫？
    就在這時，他的終端又震動了一下，是甲柒叁伍發來的、斷斷續續的私信：
    【兄弟……俺知道規矩……不能亂要東西……】 【就是……下次你來之前……能不能提前透個風……俺好多做會兒心理建設……】 【剛才差點沒忍住想問問能不能蘸點辣子……附：一個流口水又拚命忍住的糾結表情）】
    林淵看著這條消息，是又好氣又好笑，最後隻剩下一聲長歎。
    這班，真是沒法上了！
    而夏彌，則看著坑中那些沉寂的陶俑，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淡的憂慮。
    林淵的靈波，其汙染性……或者說“感染力”，似乎遠超預估。連這種細微的、無意識的泄露，都能對沉寂的戰魂產生如此詭異的影響。
    長久下去，絕非好事。
    必須盡快找到徹底控製或者淨化他靈波的方法。
    她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林淵手腕上的終端，那個關於“青銅神樹場域結構與星圖關聯性分析”課題的誌願者招募鏈接，似乎是一個潛在的突破口。
    或許，解決問題的鑰匙，依舊隱藏在三星堆的秘密之中。
    第二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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