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一號坑“莊重溝通”任務以一種極其委婉的方式宣告失敗後，林淵在基地裏著實夾著尾巴做了幾天人。
    每天不是泡在圖書館惡補《靈波精細控製理論》，就是被夏彌盯著在靜室裏對著那根羽毛進行“絕對零幹擾”訓練——要求苛刻到連呼吸重了導致羽毛晃動都不合格。
    效果嘛，微乎其微。他感覺自己就像個漏勺，再怎麽小心，那該死的靈波總能找到縫隙往外滋點意想不到的“佐料”。
    李文倒是興致勃勃地分析著那次“燒烤意念泄漏事件”的數據，美其名曰“非典型靈波信息素跨時空傳遞現象研究”，還試圖讓林淵回憶當時具體想象的是哪種烤肉的火候和調料配比，被夏彌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就在林淵覺得自己遲早要被這無休止的控製訓練逼瘋，或者被夏彌的冷眼凍死的時候，轉機似乎悄然來臨。
    這天訓練結束，夏彌罕見地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將一個加密電子文件夾發到了林淵的新終端上。
    “總部批複了。”她語氣平淡，“關於‘青銅神樹場域結構與星圖關聯性分析’課題的誌願者申請。這是初步篩選後的候選人名單和麵試須知。你有二十四小時決定是否參加麵試。”
    林淵一愣，連忙打開文件夾。
    課題負責人是一位名叫“墨桓”的總部高級研究員，頭銜一大堆，看著就讓人頭暈。參與課題的誌願者要求不算高，但都需要具備一定的靈波感知或特殊體質，並且簽署嚴格的保密協議。
    而吸引林淵注意的，是課題簡介裏提到的幾個關鍵詞：“深度解析古蜀祭祀核心場域”、“探尋星圖符文與天地法則鏈接”、“潛在應用包括高階靈波穩定及淨化”……
    高階靈波穩定及淨化！
    這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救命稻草！
    雖然知道風險肯定不小，但比起現在這樣天天提心吊膽怕自己哪天一個念頭就把博物館點著了的處境，冒險一搏似乎更劃算。
    “我參加！”林淵幾乎沒怎麽猶豫就做出了決定。
    夏彌似乎並不意外，隻是淡淡地點點頭：“麵試明天上午九點，第三會議室。不要遲到。”她頓了頓，補充了一句，語氣有些微妙，“正常表現即可。”
    正常表現？林淵琢磨著這四個字，總覺得夏彌話裏有話。
    第二天上午，林淵提前十分鍾趕到第三會議室。
    會議室裏已經坐了幾個人，氣氛有些沉悶。算上林淵，一共五名誌願者候選人。
    一個是穿著道袍、挽著發髻、閉目養神的年輕道士，手指間一枚古樸的戒指散發著微弱的能量波動。
    一個是戴著厚厚眼鏡、抱著平板不停敲代碼的理工男，腳邊放著一個看起來像是自製能量探測儀的古怪箱子。
    一個是一位氣質溫婉、穿著改良漢服的女生，手腕上戴著一串沁色古玉手鏈，散發著令人心寧的氣息。
    最後一位則是個肌肉虯結、穿著緊身背心、光頭上紋著詭異符文的壯漢，抱著胳膊坐在那裏，眼神睥睨，仿佛不是來麵試而是來砸場子的。
    林淵默默找了個角落坐下，感覺自己像是誤入了什麽超自然主題的spay交流會。
    九點整，會議室的門打開，三個人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一位看起來五十多歲、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戴著金絲眼鏡、氣質嚴肅的中年男子，應該就是課題負責人墨桓研究員。
    他身後跟著兩位助理模樣的人。
    而最後走進來的，則是抱著一疊資料、表情一如既往冰冷的夏彌。她今天換了一身研究員的白色製服，少了幾分戰場上的淩厲，多了幾分學術的嚴謹，但那雙冰藍色的眼睛掃過在場候選人時，依舊帶著審視的意味。
    墨桓研究員沒有多餘的寒暄，直接開門見山：“感謝各位參與本課題的誌願者選拔。課題的重要性與風險性，各位已在須知中了解。本次麵試旨在評估各位與課題的適配度及潛在風險。現在開始第一項基礎靈波檢測。”
    一位助理立刻拿出一個水晶球狀的儀器，讓每位候選人依次將手放在上麵，釋放一絲微弱的靈波。
    年輕道士的靈波中正平和，帶著淡淡的香火氣。 理工男的靈波……極其微弱且雜亂，更像是電子信號幹擾。 漢服女子的靈波溫和滋潤，如同涓涓細流。 光頭壯漢的靈波則狂暴灼熱，充滿侵略性。
    輪到林淵時，他小心翼翼地控製著那一絲“老秦熱流”，如同捧著炸彈一樣緩緩注入水晶球。
    水晶球內的光芒瞬間變得混亂起來，土黃色的戰意、一絲不易察覺的饕餮滿足感、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情緒碎片交織在一起，顏色變幻不定，最後勉強穩定在一個渾濁的、仿佛沙塵暴天氣般的狀態。
    墨桓研究員的眉頭微微皺起，看了一眼手中的平板，上麵顯然顯示著更詳細的數據：“靈波活性極高，成分複雜，汙染指數超標，控製精度……極差。y同誌，你的體質很……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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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淵訕訕地收回手，不敢吱聲。
    夏彌在一旁麵無表情地記錄著，仿佛早就料到這個結果。
    基礎檢測後，墨桓研究員推了推眼鏡：“接下來是場域適應性模擬。各位將依次進入旁邊的模擬艙，體驗經過弱化的青銅神樹場域環境，堅持時間越長，適應性評分越高。”
    第一個進去的是年輕道士。他在裏麵堅持了十五分鍾，出來時臉色微微發白，但步伐穩定，稽首道：“無量天尊，場域浩瀚，然吾心自有乾坤。”
    第二個是理工男。他隻堅持了五分鍾就捂著腦袋衝了出來，大喊著：“信息過載！cpu要燒了！這算法太霸道了！”然後抱著他的寶貝箱子開始瘋狂敲代碼，試圖優化“防火牆”。
    第三個是漢服女子。她堅持了十分鍾，出來時氣息依舊平穩，微笑道：“如沐春風，隻是其中似有哀慟之音，令人心緒難寧。”她的古玉手鏈光芒似乎黯淡了一絲。
    第四個是光頭壯漢。他大吼一聲就衝了進去，結果三分鍾不到，模擬艙就發出過載警報！他像是被扔出來一樣摔在地上，渾身冒煙似乎是靈波劇烈消耗產生的幻象），罵罵咧咧：“什麽破樹！吸星大法啊！差點把老子榨幹！”
    終於輪到了林淵。
    他深吸一口氣，懷著赴死般的心情走進模擬艙。
    艙門關閉，弱化的青銅神樹場域瞬間籠罩了他。
    那浩瀚、蒼茫、帶著法則重壓的氣息再次出現，讓他體內的“老秦熱流”瞬間縮成一團。
    但這一次，或許是之前在真品麵前經曆過更恐怖的陣仗，或許是眉心那契約印記微微發熱起到了一絲保護作用，他反而沒有想象中那麽難受。
    他隻是覺得……有點壓抑，有點喘不過氣，像是被扔進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古董櫃子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五分鍾……十分鍾……十五分鍾……
    外麵監控數據的助理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墨桓研究員也推了推眼鏡，看著屏幕上雖然混亂不堪、卻異常“堅韌”地維持著基本穩定的靈波曲線，若有所思。
    夏彌則微微蹙眉，似乎覺得這情況有點過於“正常”了。
    然而，就在林淵覺得自己或許能破個記錄的時候，異變再生！
    模擬艙為了更真實地模擬環境，加入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隨機的饕餮意念幹擾大概是墨桓研究員從三星堆數據裏提取的）。
    這一絲幹擾，對於其他候選人來說，可能隻是心頭一悸或者一陣煩躁。
    但對於林淵來說，這就像是往滾油裏滴進了一滴水！
    他眉心契約印記猛地一燙！
    體內那縮成一團的“老秦熱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不是為了對抗，而是……產生了一種詭異的“親切感”？仿佛遇到了“債主”或者“飯友”？
    同時，那絲饕餮意念似乎也辨認出了他的氣息，傳遞過來一個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意念：
    【餓……附帶一個關於烤雞翅的模糊圖像）】
    林淵：“！！！”
    不要在這個時候點餐啊喂！
    他心神巨震，竭力想要壓製這突如其來的“跨時空連線”，結果越是壓製，靈波就越混亂！
    模擬艙外的屏幕上，代表林淵靈波穩定性的曲線開始瘋狂跳動，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碎片如同彈幕一樣刷過檢測器：
    【別找我！我沒帶吃的！】 【雞翅沒有！孜然也沒有！】 【我是來麵試的！不是來送外賣的！】 【好餓……其實我也餓了……】 【樓下食堂今天好像有紅燒肉？】
    墨桓研究員：“？？？” 助理：“？？？” 夏彌：“……”扶額）
    就在林淵快要控製不住，差點下意識開始想象紅燒肉給自己減壓的時候——
    他手腕上，那個與西安兵馬俑坑有著微弱連接的終端，突然又極其不合時宜地“嘀”了一聲！
    一條來自甲柒叁伍的、斷斷續續的、充滿分享精神的意念信息，竟然穿透了模擬艙的屏蔽，強行擠了進來：
    【兄弟！在忙不？跟你說個趣事！剛才有個穿道袍的小家夥靈波掃過，賊有意思！俺們好幾個兄弟差點沒忍住想跟他論論道！可惜太短了！附：一個兵馬俑捋胡子做高人狀的搞笑表情）】
    這條信息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瞬間衝垮了林淵本就搖搖欲墜的精神防線！
    模擬艙內，林淵的靈波徹底暴走！
    不再是簡單的混亂，而是開始無意識地、瘋狂地抓取周圍的一切信息進行解析和模仿！
    他解析了那絲饕餮的“餓”！ 解析了甲柒叁伍的“分享”！ 解析了年輕道士的“香火氣”！ 解析了漢服女子的“哀慟之音”！ 甚至解析了模擬艙本身的基礎能量運行模式！
    然後，所有這些被解析的碎片，被他那“靈脈拾荒者”的體質粗暴地糅合在一起，再通過他那極不穩定的靈波，猛地爆發出來！
    轟！
    模擬艙內的弱化場域被這股奇葩的混合靈波衝擊得劇烈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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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界看來，模擬艙的觀測窗口像是變成了一個萬花筒，裏麵光影亂閃，時而閃過道道符籙虛影，時而飄過幾片悲傷的落葉，時而傳出幾聲模糊的饕餮嘶鳴和兵馬俑的戰吼，甚至還有一串烤雞翅的幻象一閃而過！最後，所有景象猛地一收，竟然短暫地凝聚成了一棵微微搖曳的、縮小版的、看起來有點“營養不良”的青銅神樹虛影！那虛影的枝條上，還掛著一個像是二維碼的光斑！
    整個過程持續了不到三秒，模擬艙就因過載發出了尖銳的警報，強行中斷了運行！
    艙門打開，林淵一臉懵逼地被彈了出來，跌坐在地，腦子裏還在嗡嗡作響。
    會議室裏一片死寂。
    年輕道士瞪大了眼睛。 理工男張大了嘴巴。 漢服女子掩住了朱唇。 光頭壯漢一臉“這他媽啥玩意”的表情。
    墨桓研究員看著屏幕上那一連串突破天際、堪稱行為藝術的混亂數據，又看看地上那個仿佛身體被掏空的林淵，半晌說不出話來。
    許久，他才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語氣複雜地開口：“y同誌，你……”
    他似乎在努力尋找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你……的靈波，具備極高的……‘包容性’和‘創造性’。”墨桓研究員最終憋出這麽一句，聽起來像是誇獎，但表情更像是在看什麽不可回收垃圾。
    “剛才最後那個……模擬形態，雖然結構粗糙極不穩定，但確實捕捉到了青銅神樹場域的某些核心特征……尤其是那個……嗯……‘編碼結構’？”他指著數據圖上那個一閃而過的二維碼狀光斑，眼神裏充滿了困惑和探究。
    林淵順著他的手指看去，自己也傻眼了。那是什麽玩意兒？神樹成精自帶付款碼？
    夏彌在一旁麵無表情地合上記錄本，語氣毫無波瀾：“麵試結束。結果將由課題組綜合評估後通知各位。”
    其他候選人神色各異地離開了，臨走前都忍不住多看林淵幾眼。
    林淵垂頭喪氣地準備溜走，卻被夏彌叫住。
    “你。”夏彌看著他，冰藍色的眼眸中情緒難明，“回去寫一份剛才模擬體驗的詳細報告，重點描述你靈波暴走時的主觀感受和……看到的那些‘幻象’。”
    林淵哭喪著臉：“夏姐，我這算搞砸了嗎？”
    夏彌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道：“墨桓研究員的研究方向，一向偏好……不同尋常的樣本。”
    她說完，便轉身離開，留下林淵一個人在原地琢磨這句話到底是安慰還是補刀。
    當天晚上，林淵就收到了課題組的通知。
    他，y，正式被“青銅神樹場域結構與星圖關聯性分析”課題組錄用為誌願者。
    通知附件裏，還有一份墨桓研究員親自批注的、需要他優先嚐試的研究方向清單：
    《論混合型混沌靈波對古場域結構的應激反應模式》 《基於饕餮意念反饋的場域信息解碼可行性初探》 《跨時空靈波鏈接的穩定性構建及非對稱通訊協議研究附：兵馬俑表情包傳播途徑分析）》 《上古場域中異常編碼結構暫命名“林氏碼”）的生成機理與信息還原嚐試》
    林淵看著這份清單，感覺自己不是去當誌願者的，是去當多功能實驗材料的。
    而與此同時，在墨桓研究員的私人辦公室裏，他正對著夏彌，表情嚴肅。
    “夏專員，y的體質危險性毋庸置疑，但其展現出的‘解析’與‘重構’能力，確實可能成為破解星圖秘密的關鍵。尤其是他最後無意識構建的那個‘編碼結構’……”墨桓研究員頓了頓，“與總部最高機密數據庫中，關於‘失落文明信息載體’的記載，有微弱的相似性。”
    夏彌眼神一凝：“您認為他的能力，可能與那些‘失落載體’有關？”
    “隻是猜測。”墨桓搖搖頭，“需要更多的實驗和數據。這也是我同意他加入課題的原因之一。但是，風險控製必須放在首位。他的靈波汙染性太強，尤其是在接觸到特定刺激後。”
    他看向夏彌：“你是他的監督人，也是目前唯一能一定程度上壓製他失控的人。在課題研究期間，你必須全程跟進，密切關注他的狀態，尤其是……當他再次接觸到與‘吃’相關的意念時。”
    夏彌點了點頭，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閃過林淵在模擬艙裏弄出的那串烤雞翅幻象。
    她突然有種預感，這個課題組未來的日子，恐怕不會太平靜。
    第二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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