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誌和文麗連忙接過麵碗，手被燙得輕輕顛了顛，嘴裏卻沒閑著：“哎喲雨水，這可太見外了！還勞煩柱子特意忙活”
    “就是就是，快替我們給你哥和嫂子道聲謝，務必祝於莉生日快樂啊！”
    “嗨，佟誌哥、文麗姐，跟我還客氣啥！”
    雨水笑著把碗往兩人手裏送了送，辮子隨著動作甩了甩，“我哥說了，多虧了佟誌哥幫我補數學費老勁了，這點心意算啥？快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啦！”
    她又踮腳往屋裏瞅了眼，脆生生補充道：“我嫂子今兒生日，正等著我回去吃壽麵呢，就不跟您倆多嘮啦，替我哥我嫂子謝謝你們的祝福！”
    說完擺擺手，轉身就往自家院兒跑，辮梢掃過門框，帶起一陣輕快的風。
    等雨水的腳步聲漸遠，夫妻倆忙把碗擱在桌上。
    文麗盯著碗裏堆得冒尖的鹵子，先挑了筷子西紅柿雞蛋鹵的，酸甜汁裹著滑溜的麵條溜進嘴裏，雞蛋的焦香混著番茄的清爽“轟”地在舌尖炸開。
    她眼睛瞪得溜圓，吸溜著嘴邊的湯汁直咂舌：“我的天爺，柱子這手藝也太絕了！你瞅瞅這麵條，滑溜溜的裹著鹵子，一進嘴就化，雞蛋香混著番茄的酸，鮮得人舌頭都想吞下去！”
    她又扒拉了一筷子，筷子上掛著的麵條顫巍巍的，帶著紅亮的湯汁：“再說了，他可真大方，這年月還能送兩大碗白麵！裏麵還盡是雞蛋丁、肉丁，真是舍得！”
    佟誌也扒了口茄子肉丁的，臘肉的油香混著茄子的綿軟，裹著筋道的麵條越嚼越香，燙得直嘶氣還舍不得鬆嘴。
    他咂著嘴連連點頭：“可不是嘛，這鹵子熬得入了魂，比大飯店的還對咱老百姓的胃口！”
    他咽下麵條，又道，“這份情意咱們得領，回頭得尋個由頭還回去，不能白占人家便宜。”
    文麗聞言笑了，用筷子挑著麵條吹了吹：“還啥由頭啊，你往後給雨水補數學多上點心，把她那馬虎勁兒扳過來，比啥都強。”
    佟誌扒拉著碗裏的麵，連連點頭：“你說得在理！這丫頭腦子靈光，就是心思不往正道上擱，往後我多盯著點，保準讓她期末考個好成績，也不辜負柱子這份心意。”
    說著又吸溜了一大口麵，滿足地喟歎一聲，眼裏的笑意混著熱氣，看得真切。
    兩人頭挨著頭，吸溜吸溜吃得熱汗順著額角往下淌，鼻尖都沾了點湯汁。
    佟誌夾起自己碗裏幾塊油亮的肉丁，往文麗碗裏一撥，筷子在她碗邊輕輕敲了敲：“你也有日子沒沾葷腥了，快嚐嚐這臘肉，燉得爛乎。”
    文麗笑著推讓了一下，終究還是夾起肉丁送進嘴裏，油香在舌尖漫開時，眼裏漾起細碎的笑意。
    滿屋子飄著麵香，混著“好吃”“真鮮”的細碎讚歎，連空氣裏都裹著股子熱辣辣的香，把晨光都染得暖融融的。
    隔壁賈張氏正和棒梗就著奶粉啃窩頭，那股子濃鬱的麵香順著牆縫鑽進來，混著隱約的笑聲，把手裏窩頭的糙味襯得格外明顯。
    棒梗咬了口窩頭，雜麵喇得嗓子眼發緊，眼神直勾勾瞟著對門，手裏的窩頭突然就咽不下去了。
    賈張氏也覺得嘴裏的奶粉沒了甜味，剛想扯開嗓子罵兩句“顯擺什麽”。
    眼角餘光瞥見何大清拎著煙袋鍋慢悠悠從院兒裏走過，那煙袋鍋“吧嗒吧嗒”響著，眼神在她門口掃了一眼。
    她趕緊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改成壓低了的嘀咕：“這傻柱真是越來越沒規矩，有好吃的不想著老鄰居，倒巴結起新來的……”
    棒梗縮了縮脖子，頭埋得更低了，半句不敢接。
    他偷瞟著對門的方向，後脖頸子直發涼——文麗可是他們班的班主任，昨天剛因為他逃課掏鳥窩，把他拎到辦公室訓了半節課，罰抄的課文到現在還沒寫完呢。
    要是讓文老師聽見奶奶這麽嘟囔，那他還有個好？
    手裏的窩頭喇得嗓子眼生疼，混著那點寡淡的奶粉味，怎麽嚼都像在啃柴火。
    可對門飄來的麵香偏像長了爪子，勾得他肚子咕咕叫，連嘴裏最後一點奶粉的甜腥氣都被衝得一幹二淨。
    他攥緊窩頭，指節都泛了白，心裏頭又饞又怕，隻盼著這股子香味趕緊散了才好。
    賈東旭在一陣濃鬱的麵香裏睜開眼，渾身骨頭像散了架，裝卸班的重活累得他沾炕就睡，此刻餓得五髒六腑都在打轉。
    他迷迷糊糊爬起來，顧不上揉惺忪的眼，踉蹌著撲到灶前，“哐當”一聲掀開鍋蓋——裏頭空空如也，連點鍋底灰都泛著冷意。
    “吃的呢？”他嗓子幹得冒煙，轉頭才見賈張氏和棒梗正縮在炕角啃窩頭，雜麵的碎屑掉了一衣襟。
    那兩個窩頭是昨晚特意留給他和棒梗的，此刻卻被啃得隻剩個底。
    賈張氏本打算睡到晌午再起來，這樣可以省一頓飯，結果被饞醒了，把賈東旭那份窩頭給吃了……
    賈張氏剛把最後一口窩頭塞進嘴裏，噎得直瞪眼，見兒子盯著自己，老臉難得有點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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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忙把責任往外推：“還不是怪那傻柱！做那麽香的麵顯擺，勾得人早早就餓了……”
    她指了指桌上半空的奶粉袋，“要不你也喝點奶粉？混個水飽，等下午你媳婦回來小當就有的吃了。”
    “這是給小當留的。”
    賈東旭眼冒金星，視線落在炕角繈褓裏的小當身上。
    “嗐，那賠錢貨餓不死！”
    賈張氏滿不在乎地擺手，“她媽下午就回，少吃一頓咋了？你可是幹重活的，餓壞了身子咋掙錢？”
    賈東旭肚裏的饑火越燒越旺，想到裝卸班今天還有兩車皮鋼材要卸，手軟腳軟可撐不住。
    他咬了咬牙，抓起奶粉袋子抖了抖，最後一點粉末簌簌落在碗裏，兌了點涼水猛灌下去。
    奶粉的甜腥味剛滑過喉嚨，炕角的小當突然“哇”地哭起來，小臉皺成一團，哭聲又急又啞，顯然是餓極了。
    賈東旭看了一眼，喉結滾動了兩下，終究沒說話，轉身抓起牆角的工裝外套，摔門出去時，對門飄來的麵香更濃了，勾得他胃裏一陣抽搐。
    賈張氏不耐煩地伸手把哭鬧的小當撈過來，胳膊肘粗魯地往她後背一頂，嘴裏沒好氣地嘟囔：“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媽回不回關我屁事？餓不死就成！”
    她斜眼睨著繈褓裏皺成一團的小臉，嫌惡地撇嘴：“要不是你這賠錢貨拖著，你媽早該掙回糧食了，哪輪得到傻柱在這兒耀武揚威？”
    這話裏藏著天大的不公。
    當初易中海好不容易幫秦淮茹找了份掃大街的工作，本是能添份進項的營生，偏因懷了小當耽擱了；
    況且那時候何雨柱和易中海輪番接濟，賈家的日子其實過得還算不錯，要不然賈張氏也不能長得這麽癡肥。
    賈張氏自己不願秦淮茹去上班——怕家裏的家務活全落到她頭上，才攔著沒讓去。
    可如今，她半句不提自己的私心，隻把唾沫星子噴在小當臉上：“如今倒好，讓傻柱那小子有機會在院裏擺闊氣，還不都是因為你這喪門星擋了道？”
    罵完又狠狠剜了小當一眼，仿佛這嗷嗷哭的嬰孩真是毀了她家好日子的禍根，全然忘了當初是誰揣著私心攔著秦淮茹去做工的。
    嘴上罵著，眼角卻不住瞟向門外，耳朵支棱著聽動靜，生怕賈東旭真跟傻柱吵起來——
    那傻柱是軋鋼廠食堂的副主任，手裏管著糧，真鬧翻了，他們家往後更沒好果子吃。
    小當被她顛得更凶，哭聲拔尖兒，賈張氏煩得直皺眉，索性把孩子往炕角一塞，用破棉被胡亂一裹：“嚎吧嚎吧，嚎死了才幹淨！”
    自己則挪到門邊，扒著門框往外瞅，心思早飛到對門那碗熱麵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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