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院大會散了場，閻埠貴揣著手走在頭裏，剛邁進自家門檻，身後的三大媽就“哐當”一聲帶上門，滿肚子火氣再也壓不住，對著閻埠貴的後背就開了腔：
    “你看看！你看看這叫什麽事！若不是傻柱那個攪屎棍，一個勁兒地攛掇著捧佟誌，哪輪得到他當這個一大爺？”
    她往炕沿上一坐，拍著大腿直歎氣，“原先多好的局麵——讓老劉那個草包當一大爺，你順勢接了二大爺的位子，就他那一肚子草包，還不是被你耍得團團轉？
    到時候這院子裏的事，還不就是咱們家說了算？院裏有了啥好處，哪樣還不是咱們家先挑？現在倒好，全被傻柱攪黃了！”
    閻埠貴蹲在灶台邊，手裏轉著那副磨得發亮的銅框眼鏡，指節在鏡框上蹭來蹭去，眉頭擰成個疙瘩，卻沒接話。
    三大媽見他不吭聲，火氣更旺了，轉頭瞪向剛進門的閻解成和閻解放：“還有你們倆！胳膊肘往外拐的東西！
    剛才在院裏，你們幫著佟誌說的那叫什麽話？‘佟哥當大爺準能評先進’？我看你們是被豬油蒙了心！忘了自己姓啥了？”
    閻解成縮了縮脖子，嘟囔道：“媽，那不是大夥都那麽說嘛……佟誌確實比劉海中靠譜點……”
    “靠譜？靠譜能當飯吃？”
    三大媽眼睛一瞪，“他靠譜，能讓你們頓頓吃上白麵饅頭？能讓你們找媳婦時多添塊布料？
    當初讓你們跟緊劉海中，你們偏不聽，現在好了，傻柱一句話，全院都跟著起哄，咱們家算是白忙活了！”
    閻解放想替哥哥辯解兩句：“媽，剛才那場麵，咱們不跟著說兩句好話，還能逆勢頂著？”
    “頂不得？我看你們就是沒出息！”
    三大媽氣得抓起炕笤帚往炕桌上一拍，“一個個都是屬牆頭草的，風吹兩邊倒！等真有事落到頭上，看誰還能幫襯你們！”
    閻埠貴終於清了清嗓子，悶聲道：“行了，吵吵啥？事都定了，再罵也沒用。”
    他抬起眼，鏡片後的目光轉了轉，“佟誌是大學生，看著老實，未必就真能一碗水端平。往後走著瞧，院裏的事，少不了要咱們這些老人搭把手——總有能沾著光的時候。”
    話雖這麽說，他心裏也窩著火。
    本以為能借著換大爺的機會往上挪挪，誰料被何雨柱橫插一杠，便宜了佟誌這個外來的。
    三大媽卻沒被安慰到，依舊嘟囔著：“沾光？我看是沾灰還差不多！兩個沒眼力見的東西，早晚得吃大虧！”
    閻解成和閻解放對視一眼，都沒敢再說話，各自找了個角落坐下。
    屋裏的燈光昏黃，映著一家人各懷心思的臉，剛才院外的笑鬧聲仿佛還在耳邊，卻襯得這屋裏的氣氛，越發沉鬱了。
    閻解成被他媽數落得沒脾氣，蹲在炕邊摳著牆皮，忽然想起樁正事，抬頭湊過去，眼裏帶著點期盼：“媽，我相親那事咋樣了？
    上回胡媒婆說的那姑娘，幹部家庭出身，人還長得俊，我這心裏頭一直惦記著呢。”
    三大媽臉上的怒氣頓時消了大半，眉眼都鬆快下來，笑著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胡大媽剛跟我遞了話，說過兩天就安排你們見個麵。”
    她轉頭看向閻埠貴，語氣裏帶著點鄭重：“老頭子，我尋思著，要不就把見麵的地方安排在咱家？你抽空多釣幾條魚，我再炒幾個雞蛋，咱家不是還攢著幾張肉票嗎？
    這次全用上，弄幾個像樣的菜。人家閨女條件這麽好，咱可不能顯得太寒酸，這可是關係到解成一輩子的大事，這回說啥也不能再摳了！”
    閻解成連忙點頭附和，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是啊爸，媽說得對！這次可得好好張羅張羅！”
    閻埠貴卻皺緊了眉頭，緩緩搖了搖頭。
    閻解成一看就急了，剛要張嘴，就被閻埠貴狠狠瞪了一眼：“你急啥？先聽我把話說完！不能放家裏見麵。”
    他頓了頓，指尖在炕桌上敲了敲：“你們忘了傻柱之前相親？多少次了，不是被易中海攪和，就是被賈張氏添堵，就他那條件——軋鋼廠廚師，家裏兩間正房，早該成家了，不都黃了？”
    三大媽撇撇嘴：“傻柱是傻柱，跟咱有啥關係？咱家解成有我們老兩口幫襯著誰敢算計？”
    閻埠貴老臉微微一紅，幹咳了兩聲：“話是這麽說，可咱平常……也沒少占街坊鄰居的小便宜，保不齊就有誰看不順眼，想在這事上使絆子。”
    他看向閻解成，語氣定了定：“聽我的，讓解成多帶點錢，把肉票、糧票都帶上，去外麵館子吃。吃完再帶姑娘去看場電影，逛逛街，敞亮！”
    閻解成聽得心裏美滋滋的，剛要咧嘴說句感謝的話，閻埠貴話鋒卻猛地一轉：“不過，這些錢票，就當是你向家裏借的。”
    他抬眼掃過兒子愣怔的臉，板起了臉：“這可是人生大事，我也不多要，就少算點利息。回頭把借條寫好給我，一手交借條，一手給東西。咱親父子，也得明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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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閻解成臉上的笑僵了僵，可一想到那姑娘的模樣，又把這點不情願咽了回去，咬咬牙點頭：“行，爸，我寫！”
    三大媽在一旁看著，雖覺得老頭子這做法還是透著股摳勁兒，可轉念一想，隻要能成了兒子的婚事，這點利息倒也值當，便沒再吱聲。
    她拉過閻解成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語氣溫和下來：“解成啊，你也別怪你爹。你是老大，家裏的事本就該多擔待點。
    你下麵還有倆弟弟、一個妹妹等著張嘴吃飯，你爹這精打細算的，也是為了這個家不容易。”
    閻解成悶著頭“嗯”了一聲，心裏那點不情願被媽這番話熨帖了些，隻是想到借條和利息，嘴角還是忍不住往下撇了撇。
    屋裏的燈影晃了晃，映著閻埠貴指尖在炕桌上無意識劃著，像在撥弄看不見的算盤珠子，也映著閻解成既期待又無奈的神情——
    一邊是對婚事的盼頭，一邊是親爹這分毫不差的算計，滋味實在複雜。
    全院大會的笑聲還沒散盡，劉海中就拽著劉光福的胳膊，一路沒好臉色，幾乎是把人拖回了家。
    門“砰”地撞上，他反手就抽出那根磨得發亮的“七匹狼”，劈頭蓋臉就往劉光福身上抽。
    “讓你多嘴！讓你胳膊肘往外拐！”
    皮帶帶著風聲落下，抽得劉光福嗷嗷直叫，“我平時怎麽教你的？院裏的事，輪得到你個小兔崽子插嘴？”
    劉光福抱著腦袋在地上打滾，鬼哭狼嚎的動靜穿透窗戶紙，不光嚇得旁邊的劉光天縮在牆角瑟瑟發抖，就連隔著兩戶的婁曉娥都聽見了，忍不住往劉家方向探了探腦袋，眉頭皺成個疙瘩。
    皮帶抽了十幾下，劉海中才喘著粗氣停手，額上的青筋還突突跳著，可心裏那股被佟誌搶了先的鬱結，倒真散了不少。
    他甩了甩發麻的手腕，暗自琢磨：沒事揍揍這不長進的兒子，確實能順順氣，倒也算利於身心健康。
    二大媽端著杯晾好的涼茶遞過來，眼睛瞪著地上的劉光福：“活該！讓你老惹你爹生氣！平時教你少說話多看著，偏不聽，這下知道疼了？”
    劉光福哭得抽噎，抬起淚汪汪的眼瞅了瞅劉光天，哥倆眼神一對，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同個念頭——自己怕是撿來的吧？哪有爹動起手來這麽狠，媽還在旁邊幫腔的？
    “光天，把你弟拖回屋去，看著就心煩。”
    二大媽揮揮手，像趕蒼蠅似的。
    劉光天趕緊扶著一瘸一拐的劉光福往裏屋挪，路過爹身邊時，腳步都帶著顫。
    屋裏總算安靜些，二大媽才坐下數落：“都怪傻柱！要不是他在院裏瞎起哄捧佟誌，哪輪得到咱們憋氣？回頭得想個法子……”
    “行了。”
    劉海中呷了口涼茶，擺擺手打斷她，眼裏閃過點算計，“傻柱現在是食堂副主任，跟廠長都能說上話，是廠裏的紅人。這時候跟他置氣？蠢！”
    他把皮帶往炕邊一扔，指節敲了敲炕桌，“咚、咚”兩聲：“得交好。你沒瞧見他給李幹事遞的煙？中華特供！那是一般人能拿到的？往後院裏的事，少不了求著他的地方。”
    二大媽愣了愣，雖心裏不服氣，可想想傻柱如今的勢頭，也隻能悻悻閉了嘴。
    窗外的槐樹葉還在沙沙響，可劉家屋裏的空氣，卻比剛才揍人的時候還要沉幾分——劉光天躲在門後聽見這話，悄悄攥緊了拳頭，連後背都跟著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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