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德巴特爾的身體重重栽倒在地，鮮血從胸膛的貫穿傷汩汩湧出，在氈毯上洇開一片暗紅。剩餘的蒙古士兵呆若木雞，手中的彎刀不住顫抖——他們從未想過，身邊的這個同伴竟會突然倒戈相向。
    帳外火勢已呈燎原之勢，熱浪裹挾著火星從門簾縫隙湧入，將每個人的臉映得忽明忽暗。哈林和聶爾兌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戰機，如猛虎般撲向最近的敵人。刀光閃過，兩名蒙古士兵喉間噴血，瞪大眼睛倒下。
    "還不快滾！"莫羅厲聲喝道，刀尖指向剩餘士兵，"你們攔不住我們！"
    失去主心骨的蒙古士兵麵麵相覷，終於丟下武器四散奔逃。
    這時莫羅開口道：哈林你們過來幫我架起達爾罕，我們把他帶回去。
    巴特魯甩了甩刀上的血珠，不解地看向莫羅："大人，為何不直接了結達爾罕？"
    莫羅的目光落在奄奄一息的達爾罕身上。達爾罕灰白的胡須沾滿血沫，胸膛微弱起伏，那雙渾濁的眼睛卻異常清明，帶著洞悉一切的嘲諷。
    "讓他死在審判台上更有價值。"莫羅的聲音冷得像冰，"當眾明正典刑，才能震懾那些心懷不軌之人。"
    這句話讓巴特魯三人不寒而栗。他們實在沒想到莫羅這麽冷血無情——這畢竟是他名義上的嶽父啊！但他們也不能違背莫羅說的話，哈林和聶爾兌還是迅速架起了達爾罕。
    "走！"莫羅掀開帳簾，撲麵而來的熱浪中夾雜著人肉燒焦的惡臭。整個營地已成火海，婦孺的哭喊聲撕心裂肺。
    達爾罕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黑血不斷從嘴角溢出。他掙紮著抓住莫羅的衣袖，聲音微弱卻清晰："你...會...後...悔..."
    莫羅猛地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衝進火海。四人架著達爾罕在烈焰中穿行，火星不斷落在他們身上。巴特魯的眉毛被燒焦了一片，哈林的袍子已經著火，但他死死抓著達爾罕不敢鬆手。
    遠處，拴馬的地方隱約可見。莫羅的心跳如擂鼓——隻要到了那裏，就能...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側麵傳來。莫羅轉頭，隻見一隊俄國騎兵正朝他們衝來，為首的軍官高舉馬刀，用俄語喊道："攔住他們！"
    "該死！"巴特魯咒罵一聲。
    火光映照下，說話的功夫，十多個俄國騎兵就將莫羅一行人團團圍住。為首的正是宴會上那個紅胡子俄國軍官，此刻他騎在戰馬上，居高臨下地睥睨著莫羅，嘴角掛著譏諷的笑意。
    "啪、啪、啪——"俄國軍官慢條斯理地鼓掌，"精彩，真精彩。如果我沒記錯，你就是宴會上那位莫大人吧？"他的中文說得生硬，卻帶著勝券在握的傲慢。
    莫羅將攙扶達爾罕的一隻手抽出，自己上前一步，右手按在刀柄上："是我。你想幹什麽？"
    俄國軍官誇張地攤開雙手："你的手段真是令人驚歎——給自己的嶽父下毒，放火燒了人家的大本營，現在你這是要把他押回去給你們的皇帝審判嗎。"他搖搖頭，"你太狠辣了。"
    "這是我大清的內務，輪不到你指手畫腳。"莫羅冷冷道，目光掃過對方人馬。三個持火槍的俄國士兵已經將槍口對準了他們，其餘人也都抽出了馬刀。己方四人經過一番爭鬥，又跑了這麽遠，早已精疲力盡，形勢確實不妙。
    俄國軍官摸了摸胡子，眼中閃過算計的光芒："後天就要邊界談判了。如果我抓住你這個清朝官員..."他故意拖長聲調，"會不會讓談判更順利些？"
    夜風突然變得凜冽，吹得火星四濺。莫羅能感覺到身後巴特魯等人的緊張。他輕笑一聲，緩緩抽出佩刀："你可以試試。不過我保證，至少我們四個能帶你們一起上路。"
    "你們這些人就是喜歡嘴硬！"俄國軍官臉色一沉，正要下令，遠處突然傳來密集的馬蹄聲。
    那聲音起初如悶雷滾動，很快變得震耳欲聾。黑夜中雖看不清來者，但那整齊劃一的馬蹄聲，分明是訓練有素的騎兵！而在此處能有這樣規模馬蹄聲的隊伍除了舒祿的八旗兵怕是沒有第二支這樣的隊伍了。
    俄國人頓時臉色大變。莫羅卻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現在，是我要抓你了。"
    "撤！快撤！"俄國軍官慌亂下令，俄國騎兵紛紛調轉馬頭逃跑。
    "想走？"莫羅厲喝一聲，"巴特魯！"
    早已蓄勢待發的巴特魯猛地擲出手中匕首，正中俄國軍官坐騎的後腿。戰馬嘶鳴著栽倒，將俄國軍官重重摔在地上。
    這時，騎兵隊伍已衝到近前。火把照亮了為首將領的麵容——正是呼倫貝爾總管舒祿！
    "莫大人！"舒祿勒馬停住，"本官沒有來遲吧！"
    莫羅雖然好奇舒祿怎麽出現，但此時也是長舒一口氣："舒大人來得正好。"他指了指被摔得七葷八素的俄國軍官，"還請舒大人，把這個意圖綁架朝廷命官的賊子拿下！"
    舒祿大手一揮，數十名騎兵立即將俄國人繳械。火光映照下，他銳利的目光掃過被哈林架著的達爾罕，眉頭微皺："莫大人，你這是要..."
    莫羅此時猜到——舒祿和巴特魯一樣，都在疑惑為何不就地解決達爾罕。他麵色不改，聲音沉穩："明日在滿洲裏城中公開處刑，才能起到最好的作用。"
    舒祿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拍著莫羅的肩膀："莫大人果然高明！"他轉頭吩咐，"來人，護送莫大人回城！"
    五名精銳騎兵出列。莫羅見狀也不再多言，翻身上馬。哈林將奄奄一息的達爾罕橫綁在馬鞍前，達爾罕獨特的灰白發辮在夜風中飄蕩。
    夜色中，莫羅一行人的馬蹄聲漸遠。舒祿站在焦黑的營地上，望著莫羅一行人離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零星的火光映照下，他的側臉顯得格外陰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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