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羅幾人回到居住的驛館後稍作休息，便決定親自去審問昨晚刺客中活下的二人，其實也談不上審問，結果已經很清楚了——他們就是受過達爾罕恩惠的當地牧民。隻是莫羅想去出口氣，畢竟左臂上的刺痛時刻提醒他，昨晚自己差點就嗝屁了。於是便叫哈林帶自己去驛站的柴房，隻見柴房門口站著兩個差役，見莫羅到來恭敬地行禮稱“大人”。莫羅說“起來吧，裏麵的人怎麽樣了”，差役則說“按大人的吩咐沒給他們飯吃也沒給水喝，人還活著”。
    莫羅點點頭說“打開門，我進去看看”，一名差役連忙去打開門，哈林則下意識地護在莫羅身前。這個動作讓莫羅感到很滿意，他知道哈林這些大內侍衛一般都是眼高於頂的，此次跟隨自己來滿洲裏也是皇上的授意，名為保護實則是監視自己。更何況他相信那兩個刺客此時應該是被捆綁的，但哈林還是下意識地擋在自己身前，莫羅眼裏閃過一絲感動，從哈林的動作來看，他是真的關心自己。而哈林心裏也想清楚了，雖然來滿洲裏之後發生的一樁樁一件件，讓他對莫羅感到陌生，覺得莫羅似乎越來越冷血無情，但他記得莫羅在金川對待自己這些跟去的大內侍衛十分寬厚，也正是莫羅的請功，從金川回來自己等人才得以晉升三等侍衛。況且莫羅一直以來對自己等人都不差，於情於理，自己都該護他周全。
    打開門後，隻見兩名刺客被綁住手腳，麵色慘白，臉上鼻青臉腫，看著十分淒慘。莫羅拍了拍身前哈林的肩膀示意他讓開，哈林順勢往旁邊走開兩步。兩名刺客見到莫羅到來，原本奄奄一息的神情驟然爆發出殺人般的目光，嘴裏還不住罵著“狗官”。莫羅卻毫不在意，走到那名十八九歲的刺客麵前，沉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家住何處？”那名刺客拒不回答，反倒變本加厲地咒罵，嘶吼著“狗官不得好死”。聽到這話，莫羅眼底的寒意瞬間翻湧，他猛地搶過哈林的佩刀，攥著刀鞘狠狠砸向刺客的嘴，一下又一下，直到手臂的舊傷被牽扯得刺痛難忍才罷手。刺客的牙齒混著血沫掉了一地，含糊的咒罵聲再也聽不清，卻仍在喉嚨裏執拗地嘟囔著。
    莫羅甩了甩發麻的手臂，轉身走向那個年紀稍大的漢子，問了同樣的問題：“你呢？家在哪？叫什麽？家裏還有什麽人？”末了，卻比問少年時多了一句：“隻要說出來，我就放你們走。”那漢子目睹了少年的慘狀，喉結劇烈滾動，眼神在求生欲與忌憚間反複拉扯。莫羅見他猶豫，語氣更冷：“我數三聲，這是你最後的機會。說出來就放你走，錯過了可就沒機會了——三，二，一！”
    “我說！我說！”漢子終於撐不住，聲音嘶啞地求饒，“但說之前，能給我口水喝嗎？”莫羅瞥了眼他幹裂起皮的嘴唇，嗤笑一聲：“喝水不差這一會兒。你快點說完，我放你走出這扇門，想喝酒都成。快說！”漢子咽了口唾沫，斷斷續續道：“我家住在滿洲裏城西雜貨鋪邊上，家裏還有妻子和一兒一女。”莫羅點點頭，指了指地上昏沉的少年：“他呢？”漢子緊了緊喉嚨，低聲道：“他是我鄰居，家裏就他一個人，無親無故的。”
    “你們來刺殺我，背後當真沒人指示？”莫羅追問，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刀柄。漢子連忙磕頭：“真沒有！就是大人您殺了達爾罕大人，我們都受過他的恩惠，實在恨不過……”“你說的當真？”莫羅挑眉，語氣裏聽不出信與不信。“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漢子賭咒發誓。
    莫羅聽完，便不再多問，轉身就往門外走。那漢子見他要走，急得掙紮起來：“大人！您說過我說了就放我走的！”莫羅腳步未停，隻淡淡丟了句：“放心，我不會食言。”話音未落，他右手已悄然揮了揮。哈林心領神會，抽出佩刀上前，刀光閃過的瞬間，兩道悶響接連落地。那漢子到死，眼裏都還凝著難以置信的錯愕——他竟真的會食言。
    莫羅走出柴房時，風卷著柴草與血腥混合的氣味撲麵而來，他下意識皺了皺眉，左臂的刺痛被剛才揮刀鞘的力道牽扯，隱隱作痛卻讓他莫名暢快。哈林緊隨其後，佩刀上的血跡順著刀刃滴落在青石板上，在暮色裏暈開點點暗紅。
    “處理幹淨些，別留痕跡，也別聲張。”莫羅頭也不回地吩咐，聲音裏聽不出半分波瀾。門口的兩名差役早已嚇得麵如土色，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隻慌忙應聲“是”，匆匆鑽進柴房收拾殘局。
    莫羅走出柴房時，身後的刀光與悶響幾乎同時落下，他連回頭的興致都沒有，左臂的刺痛被剛才揮刀鞘的力道牽扯，隱隱作痛卻讓他莫名暢快。哈林緊隨其後，佩刀上的血跡順著刀刃滴落在青石板上，在暮色裏暈開點點暗紅。
    回到驛館正廳，莫羅卸下外袍扔在椅背上，左臂的傷口因為剛才的動作又滲出些血漬。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腦海裏反複回響著那漢子臨死前的錯愕 —— 他從未想過要遵守承諾，從一開始，這所謂的 “審問” 就隻是一場泄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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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傷口需重新包紮。” 哈林取來傷藥和紗布，語氣依舊恭敬。剛才柴房裏的一幕並未讓他過多動容，在金川時，他見過更慘烈的廝殺，隻是莫羅今日的狠厲，比那時更添了幾分不加掩飾的冷硬。
    莫羅伸出左臂，任由哈林為他處理傷口，指尖傳來的刺痛讓他清醒了幾分。“城西雜貨鋪附近，你讓人去一趟。” 他忽然開口，目光沉了沉，“那漢子的家人，還有那個少年的住處，都查清楚。”
    哈林包紮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向莫羅：“大人的意思是？”
    “達爾罕在當地經營多年，受他恩惠的牧民絕不會隻有這兩個。” 莫羅冷笑一聲，眼底閃過一絲狠戾，“斬草要除根，既然結了仇，就別留後患。” 他不是聖母，昨晚差點死在刺客刀下，今日的報複不過是理所應當。
    莫羅看著哈林轉身離去的背影，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柴房裏那少年的怒罵還猶在耳畔，那些“狗官”的斥責，像針一樣紮在他心上，卻並未讓他有半分動搖。他懶得去想那麽多，弱肉強食自己要想在這個時代活的不一樣就不能心慈手軟，達爾罕也好牧民也罷，現在的下場也怪不得自己。
    “大人，晚飯已經備好，是當地的手把肉和奶茶。”驛館的驛丞小心翼翼地走進來稟報，說話時都不敢抬頭直視莫羅的眼睛。白日裏柴房的動靜雖被壓著，但那隱約的悶響和後來差役抬出去的水桶，早讓驛丞心裏打了鼓。
    莫羅擺擺手：“放著吧，沒胃口。”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滿洲裏的晚風帶著幾分草原的涼意吹進來，夾雜著遠處氈房的炊煙氣息。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遠處的村落亮起點點燈火，寧靜得仿佛從未發生過昨晚的刺殺與今日的殘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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