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俄軍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地平線上，莫羅才轉身看向舒祿，拱手道：“俄國人來勢洶洶，好在舒大人來得及時，解了燃眉之急。本官會將舒大人今日的馳援之功，在皇上麵前好好美言幾句。”
    舒祿聞言，心中微動。此前他雖遵旨聽莫羅調度，卻始終因同級之職而心存芥蒂。可今日親眼所見，莫羅帶著幾十人直麵近四百俄軍，麵對火槍威脅絲毫不怵；再想起前幾日談判桌上，莫羅對俄國人的無理要求據理力爭，寸步不讓——這一樁樁一件件，都不是那些隻會空談的官員能做到的，反倒給大清武將長了不少臉麵。那份原本的不滿，早已被敬佩取代。
    “莫大人謬讚了。”舒祿收起了往日的疏離，語氣誠懇了許多，“守衛邊境本就是本官的份內之事，更何況早上若不是莫大人深謀遠慮，讓我提前調兵，今日怕是真要被俄國人鑽了空子。”
    莫羅見狀，知道舒祿已然心服。他拉著舒祿走到一旁，避開眾人的目光，從懷中掏出那封乾隆的密信：“舒大人，有樣東西請你過目。”舒祿疑惑地接過，展開一看，臉色漸漸凝重——密信中明明白白寫著，談判期間舒祿手下兵馬由莫羅全權節製，無需再行奏請。此前的聖旨雖提過調度，卻未明確“全權”二字，如今有了這封密信，莫羅的指揮權便名正言順。
    舒祿將密信還給莫羅，語氣中多了幾分恭敬：“莫大人放心，從今日起，我手下的千餘兵馬，全聽莫大人調遣，絕無二話。”他心中的最後一絲抵觸也煙消雲散——皇上如此信任莫羅，自己再執拗，便是不識時務了。
    “好！”莫羅拍了拍舒祿的肩膀，眼中滿是讚許，“舒大人深明大義，實乃大清之幸。咱們進城詳談吧，後天就是第二次談判了，俄國人今日吃了虧，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咱們得提前做好準備，絕不能讓他們占了上風。”
    舒祿點頭應下，兩人並肩朝著滿洲裏城走去。身後的清軍士兵們見危機解除，紛紛鬆了口氣，看向莫羅的眼神裏，滿是敬佩與信服。城牆上的傅清額等人見俄軍退去，也終於放下心來，隻是看著莫羅與舒祿並肩而行的身影，傅清額的臉色愈發複雜——他心裏隱隱發狠，這次談判的主導權，自己一定要牢牢抓住，不讓莫羅這小子太得意。
    莫羅與舒祿並肩走到城門下時，傅清額早已收斂了此前的陰翳，臉上堆起熱情的笑容，快步迎了上來。他先是對著莫羅拱手，語氣裏滿是毫不掩飾的恭維：“莫大人果然是文武雙全！僅憑五六十人便震懾住三四百俄兵，這份膽識與運籌帷幄的本事，真是讓本官佩服得五體投地！”說罷又轉向舒祿，連連讚歎，“舒大人手下都是精兵強將，馳援來得及時，才讓俄國人望風而逃，不愧是鎮守邊疆的棟梁！”
    這番話聽得莫羅心中了然——傅清額這是見自己風頭日盛，又有舒祿的協助，不敢再擺正使的架子，轉而用好話拉攏。他也不想做得太絕，畢竟還要一同參與談判，便淡淡擺手：“傅大人謬讚了。俄國人隻是暫時退卻，並非真心服軟，後天的談判才是真正的硬仗。當務之急，是敲定談判的底線與對策，而非在此客套。”
    傅清額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心中的不甘如潮水般翻湧。他怎會甘心讓談判的主導權落到莫羅手中？可方才城牆上百姓的歡呼聲、士兵們看向莫羅的敬佩眼神，他都看在眼裏——此刻若是與莫羅硬頂，隻會落得個“不顧大局”的罵名，得不償失。他壓下心頭的不快，連忙附和：“莫大人所言極是！是本官考慮不周了。請二位隨我去會館，咱們好好商議一番。”
    幾人剛進城，舒祿便喚來副將，沉聲吩咐：“大軍暫且回營休整，留一百精銳在此，聽候莫大人調遣，務必守住城門，嚴防俄人異動。”副將領命而去後，三人徑直朝著談判用的會館走去。一路上，百姓們紛紛駐足觀望，看向莫羅的眼神裏滿是感激與敬畏，偶爾還能聽到“多虧了莫大人”的議論聲，這讓傅清額的臉色愈發難看。
    進了會館正廳，分主賓落座後，莫羅沒繞彎子，開門見山：“兩位大人，關於後天的談判，我的底線不變——寸土不讓！俄人提出的所有涉及割讓疆土、損害我大清利益的要求，一概拒絕。”
    “莫大人，這恐怕不妥吧？”傅清額立刻反駁，身子微微前傾，語氣急切，“談判若是陷入僵局，遲遲沒有結果，皇上那邊怕是會不高興。依我之見，不如選個折中的法子，盡快達成協議回京複命，這才是穩妥之舉。”他心裏一直都是盤算好的，隻要能順利交差，自己作為談判正使怎麽趙都能撈點功勞，現在犧牲一點無關緊要的土地算什麽。
    莫羅挑眉，眼神裏帶著幾分嘲諷：“傅大人所說的‘折中辦法’，不會還是上次那般，隻要俄人施壓，就一味退讓吧？”
    “那倒不是！”傅清額連忙辯解，“本官已有考量，俄人最後提出的‘滿洲裏城外五十裏劃定專屬區域’，這個我們必須拒絕。至於其他三項——額爾古納河下遊二百裏河穀、周邊牧場劃歸俄方，同時開放三處互市場所並由俄方主導管理，依我看是可以接受的。”他頓了頓，壓低聲音補充，“我大清草原遼闊，二百裏河穀和幾處牧場不過是九牛一毛，用這點地方換談判順利結束，避免邊境生事，劃算得很！”
    “劃算？”莫羅猛地拍案而起，聲音裏滿是怒火，“傅大人，那是我大清的疆土！是聖祖仁皇帝年間就定下的基業！憑什麽要讓給俄國人？河穀能養牧民，牧場能育戰馬，哪一樣不是要緊的東西？你一句‘九牛一毛’，就想把祖宗的基業拱手讓人？我絕不同意！莫羅本就不認同傅清額這種對俄國人低頭做小的行為，現如今有了乾隆的密信更是火力全開。”
    “莫大人，稍安勿躁。”傅清額被他的氣勢震懾，卻依舊不死心，“適當讓利才能體現我大清的寬宏大量，也能讓談判盡快結束……”他說著，悄悄看向一旁沉默的舒祿，眼神裏帶著明顯的求助——舒祿雖是地方武將，不是談判使團成員，但畢竟是二品大員，又統帥兵馬，若是他能幫自己說句話，莫羅說不定會賣個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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