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祿感受到傅清額的目光，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他此前看過乾隆給莫羅的密信，又親眼見識了莫羅為守護疆土的決絕，心中早已傾向於莫羅。“傅大人，恕我直言，我認為莫大人說的在理。”舒祿站起身，語氣堅定，“我身為鎮守邊疆的武將，畢生所求，便是守好這片土地，就算做不到拓土開疆，也絕不能讓大清的一寸土地無端割讓！俄人貪得無厭，今日讓了二百裏河穀，明日便又會要二百裏草原，妥協退讓換不來和平，隻會讓他們得寸進尺。依我看，還是按照莫大人的底線來談。”
    傅清額徹底愣住了，他沒想到舒祿會公然支持莫羅。他張了張嘴，想拿出正使的身份壓製二人，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連舒祿都站在莫羅那邊，自己孤掌難鳴，此刻擺架子隻會自取其辱。他眼珠一轉，有了主意：不如先假意妥協，等談判桌上再當場反對，屆時木已成舟，再以正使的身份加持，莫羅也無可奈何。
    想到這裏，傅清額放緩了語氣，臉上擠出一絲疲憊的笑容：“既然二位都這麽說，那本官也不再爭辯。今日二位應對俄人，想必都累了，不如先回住處休息，養精蓄銳，咱們明日再細談不遲。”
    莫羅何等精明，一眼就看穿了傅清額的心思。他也懶得再多費口舌——乾隆的密信早已賦予他決斷權，真到了談判桌上，就算傅清額反對，他也能以“不利大清”為由直接駁回。於是他起身道：“也好，那我們先各自休息，明日再議。”
    就在莫羅轉身準備離去時，舒祿快步跟上，低聲道：“莫大人，我隨你回驛館吧，關於邊境布防的事，我有幾個想法想跟你商議。”他這話既是實情，也是想借機與莫羅拉近關係——經過今日一事，他已然明白，莫羅絕非尋常官員，跟著他做事，既能守好邊疆，說不定還能立下功勞。
    莫羅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眼神誠懇，便點頭應允：“固所願也，不敢請耳。請吧。”兩人並肩走出會館，留下傅清額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正廳裏，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莫羅帶著舒祿回到驛館自己的房間，剛一落座，守在門外的差役便端著銅壺進來，麻利地為兩人斟上熱茶，茶霧嫋嫋間帶著淡淡的鬆蘿香氣。不多時，又有兩個差役端著幾碟小菜和一壺燙好的燒酒進來，擺放在桌案中央——一碟醬牛肉、一碟鹵雞爪，還有一碟油炸花生米，都是些耐吃下酒的家常吃食。差役躬身問道：“大人，酒菜已備好，二位大人還有其他吩咐嗎？”
    “沒你的事了，下去吧。”莫羅揮了揮手，語氣平淡。差役連忙應諾，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還不忘將房門輕輕帶上，將屋內的靜謐與屋外的喧囂徹底隔開。
    屋內隻剩下兩人，舒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茶杯時，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語氣帶著幾分誠懇：“莫大人，前些日子是老哥我糊塗，對你多有怠慢，甚至在調兵一事上百般推諉，還望莫大人不要往心裏去。”他說著便要起身拱手，卻被莫羅伸手按住。
    “舒大人客氣了。”莫羅拿起酒壺，給兩人的酒杯都倒滿酒，酒液入杯，泛起細密的酒花，“舒大人身為齊齊哈爾總管，鎮守一方疆土，要考慮的事情遠比我繁雜，既要顧著兵馬調度，又要慮著地方安穩，有所顧慮也是人之常情。我從未放在心上。”
    這番話給足了舒祿麵子，也點出了他此前推諉的緣由，讓舒祿心中一陣舒坦。他本就因莫羅今日的膽識與擔當心生敬佩，此刻又見他如此大度，沒有絲毫得勢便咄咄逼人的姿態，好感更是倍增。他端起酒杯，語氣愈發熱切：“莫大人這般通透，真是難得！不瞞你說，老哥我早就聽聞過你的事跡——當年在浙江剿滅黑虎教，籌備得當，一戰成名，被皇上看中選入鑾儀衛；後來又擢升禦前侍衛，前不久更是以副參領之職帶領火器營在阿桂將軍麾下征戰金川，屢立奇功。這般年紀便有如此功績，真是文武雙全啊！”
    “舒大人謬讚了。”莫羅連忙擺手，神色謙遜，“剿滅黑虎教，全賴手下將士勇猛拚殺，我不過是恰逢其會；金川之戰更是阿桂將軍運籌帷幄，將士們浴血奮戰的結果。說到底，都是仰賴皇上天恩浩蕩，給了我立功的機會罷了。”
    見莫羅身居功績卻不驕不躁，反而處處謙遜，舒祿心中的念頭愈發堅定。莫羅如今不過二十出頭，便已是鑲藍旗滿洲副都統，又深得皇上信任，連密信中都賦予全權節製兵馬的權力，此次滿洲裏之事了結後，回京必然是平步青雲，飛黃騰達指日可待。自己在北疆苦寒之地鎮守多年，早已厭倦了風沙與孤寂，若能與莫羅結下深厚交情，日後他在皇上麵前為自己美言幾句，說不定便能調回京城，脫離這苦差事。
    舒祿深吸一口氣，放下酒杯，身子微微前傾，眼神鄭重：“莫大人，老哥我癡長幾歲，今年四十二，比你虛長了近二十歲。我見你年輕有為，又這般謙遜重義，深得皇上厚愛，心中十分敬佩。不才，我有意與你結為異姓兄弟，日後同氣連枝，共為大清效力，不知莫大人意下如何？”
    莫羅心中一動，強壓下眼底的波瀾。他怎會看不出舒祿的心思——無非是見自己現在得勢，想提前巴結，為日後鋪路。但他也正有此意，自己要在這個世界立足，要想達成自己的目的，光靠皇帝的信任還不夠，必須有自己的人脈與勢力。舒祿身為地方軍事主官，手握兵權，在軍中經營多年，根基深厚，況且舒祿的品級更是不低已是二品，若是能將他拉攏過來，便是多了一個堅實的助力。
    莫羅臉上連忙露出驚喜之色，連忙起身，對著舒祿拱手：“舒大人此言，正合我意！不瞞舒大人說，我見你鎮守邊疆，忠勇可嘉，早已心生敬佩，本就有結為兄弟的念頭，隻是礙於身份，不敢貿然開口。如今舒大人先提出來，真是再好不過！”
    舒祿見狀，頓時喜上眉梢，連忙也起身：“好！好！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咱們便在此結拜！”他說著，親自給兩人的酒杯都斟滿酒，將其中一杯遞給莫羅，自己端起另一杯，朗聲道：“我舒祿，今日與莫羅結為異姓兄弟，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共護大清疆土，若有二心，天誅地滅！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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