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耶律延壽女:可汗,你看這稻穗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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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耶律延壽女:可汗,你看這稻穗多好看
    顯德七年三月十二·汴梁城郊稻田
    馬車碾過汴梁外城的青石板路時,耶律延壽女扒著車窗的手突然頓住——遠處的田壟像鋪展開的綠綢,一望無際的稻苗在春風裏晃出細碎的浪,比獨石口的小塊農田闊氣了十倍不止,田埂上的農婦彎腰插秧,衣角沾著的泥水都透著鮮活。
    “觀音女姐姐,你快看!是大稻田!”她拽著耶律觀音女的衣袖蹦起來,金步搖撞得叮當響,懷裏的草筐差點翻倒,“比農婦奶奶說的還要大!真的有小鴨子!”
    車外傳來李穀的笑聲,他騎著馬走在馬車側旁,花白的胡須在風裏飄著:“公主別急,前麵就是皇家勸農苑,那裏的稻苗是陛下特意讓人從江南引來的良種,長得更壯實。”
    耶律觀音女放下手裏的《論語》,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遠處的汴梁城牆巍峨聳立,青灰色的磚縫裏冒出新綠的草芽,城門口的商販推著糧車往來,吆喝聲混著馬蹄聲,比上京的市集熱鬧幾分。她指尖劃過書頁上“邦有道,不廢”的字樣,心裏忽然懂了李穀信裏“願安穩過日子的人”是什麽模樣。
    馬車在勸農苑的木柵門外停下,耶律敵烈帶著侍衛守在門外,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韓通派來的禁軍早已在此布防,銀甲在日光裏閃著光,卻沒有半分敵意,反而有人笑著朝延壽女手裏的草筐點頭。
    “兩位公主,陛下已在苑內等候。”內侍省的小太監碎步跑來,躬身行禮時瞥見延壽女的粉襦裙,眼睛亮了亮,“娘娘特意讓人備了新摘的桃花,插在殿裏呢。”
    耶律觀音女牽著延壽女的手往裏走,腳下的泥土軟乎乎的,沾得襦裙下擺都是泥點,延壽女卻毫不在意,目光始終黏在田壟裏的稻苗上。轉過一道竹籬,忽然看見個穿著明黃小袍的孩童,正蹲在田埂上,跟著老農學捆秧苗,發髻上還別著朵粉桃花——正是後周幼帝柴宗訓。
    “你就是汴梁的小公子嗎?”延壽女率先跑過去,把草筐舉到他麵前,“我是耶律延壽女,這是我編的草筐,給你裝秧苗用!”
    柴宗訓愣了愣,隨即露出笑容,手裏還攥著半截草繩:“我叫柴宗訓,謝謝你的草筐,比我編的結實多了。你看,這稻苗是昨天剛插的,老農說秋天能結好多稻穗。”
    耶律觀音女走上前,屈膝行禮:“遼耶律觀音女,見過陛下。”
    “姐姐快起來!”柴宗訓連忙扶住她,指著田邊的石桌,“母後讓宮女備了蜜水,我們去那邊坐,我給你們看我畫的稻田圖。”
    石桌上擺著個青瓷罐,蜜水的甜香混著稻苗的清香漫開來。柴宗訓從袖中掏出張畫紙,上麵用炭筆畫著歪歪扭扭的稻田,田埂上畫著三個小人,手裏都拿著草筐,旁邊歪歪扭扭寫著“一起種稻子”。
    “這是我,這是你,這是觀音女姐姐。”他指著小人解釋,眼神亮晶晶的,“母後說,要是遼和後周一直好好的,每年春天我們都能一起看稻苗。”
    耶律延壽女湊過去,用指尖點著畫裏的稻田:“等秋天稻穗熟了,我們可以編大草筐裝稻子,父汗說遼的皮毛能換好多糧草,到時候我們換了糧草,就能種更多稻子了。”
    耶律觀音女看著兩個孩子趴在石桌上聊得投機,指尖輕輕叩了叩《論語》。不遠處,老農正給禁軍講解插秧的技巧,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沒有刀槍相向的緊張,隻有春日裏的平和——這正是她在書裏讀到的“四海升平”的模樣。
    正說著,遠處傳來馬蹄聲,韓通身著銀甲策馬而來,手裏舉著個布包:“公主,遼王派使者送來了書信,還有些上京的特產。”
    耶律觀音女接過書信,見耶律璟的字跡依舊剛硬,卻在末尾加了句“延壽女的襦裙夠穿嗎?缺什麽讓韓通送”,忍不住彎了嘴角。布包裏裝著兩匹雪白的狐皮,還有些曬幹的野果,正是延壽女愛吃的。
    “父汗是不是想我們啦?”延壽女抓起一把野果,塞了兩顆給柴宗訓,“等我們回去,要把稻田畫給父汗看,告訴他汴梁的稻穗能長好長。”
    柴宗訓立刻接話:“我讓內侍省裝些稻種,你們帶回去給遼王殿下,讓遼的百姓也種上汴梁的稻子,秋天就能收獲好多糧食,就不用打仗搶糧草了。”
    耶律觀音女心裏一動,抬頭看向韓通:“韓將軍,若後周願與遼互通稻種、共享農事,燕雲的百姓既能吃飽飯,邊境自然能安穩。”
    韓通眼神微動,頷首道:“公主所言極是,此事我已稟明太後,太後說待兩位公主返程時,必備上最好的稻種,再派兩名老農隨往,教遼人耕種之法。”
    接下來的幾日,耶律觀音女跟著李穀去了汴梁的織坊和書院。織坊裏的織機果然比上京的精巧,織出的錦緞上繡著纏枝蓮,與延壽女襦裙上的花樣相似;書院裏的儒生捧著經書誦讀,見她拿著《論語》,便主動與她探討“和為貴”的道理,沒有半分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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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耶律延壽女則天天跟著柴宗訓去勸農苑,跟著老農學編草筐、看小鴨子遊水,有時還會幫著澆秧苗,襦裙上的泥點越來越多,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亮。柴宗訓給她講汴梁的元宵燈會,說燈會上有兔子燈、龍燈,還能吃甜糯的元宵;她則給柴宗訓講上京的賽馬會,說草原上的馬跑得比風還快,能撿到天上掉下來的流雲。
    十日的時光轉瞬即逝,離別的那日,柴宗訓抱著個陶罐趕來,裏麵裝滿了飽滿的稻種:“這是最好的‘占城稻’,種下去三個月就能熟。我畫了張插秧圖,貼在罐子裏了,你們照著圖種就行。”
    耶律延壽女接過陶罐,把編好的大草筐塞給他:“這個給你裝稻穗,等秋天熟了,你要給我寫信,說稻穗長多高了。”
    “我會的!”柴宗訓用力點頭,又從發髻上摘下那朵桃花,別在她的發間,“桃花開的時候,你們要再來呀。”
    馬車駛出汴梁城時,耶律延壽女扒著車窗回望,見柴宗訓還站在城門口揮手,手裏舉著她編的草筐。風裏的桃花香漸漸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稻種的清香,她把陶罐抱在懷裏,輕聲說:“觀音女姐姐,父汗一定會喜歡這稻種的。”
    耶律觀音女翻開《論語》,裏麵夾著張紙條,是柴宗訓寫的“和為貴”,字跡雖稚嫩,卻力透紙背。她望著窗外掠過的田野,心裏已經開始盤算——回去要如何跟耶律璟說,如何讓遼和後周的稻苗,都能在春天裏好好生長。
    四月初,遼上京的城門外,耶律璟親自策馬等候。遠遠望見裝飾著銀鈴的馬車駛來,他立刻迎了上去。車門掀開,耶律延壽女抱著個陶罐跳下來,頭發上還別著枯萎的桃花,臉上滿是泥點,卻笑得格外燦爛。
    “父汗!”她舉起陶罐,“你看!這是汴梁的稻種,能長好長的稻穗!柴宗訓說種下去三個月就能熟,我們種了就能有好多糧食!”
    耶律璟接過陶罐,指尖觸到冰涼的瓷麵,又看了看女兒發間的桃花,眼神瞬間柔和下來。耶律觀音女跟在後麵下車,手裏捧著《論語》和一卷書冊:“可汗,這是後周的農事書,還有柴宗訓陛下畫的插秧圖。後周願與遼互通稻種、派老農教耕種,還說每月互市再加五萬斤糧草,隻求邊境安穩。”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汴梁的百姓都盼著和平,柴宗訓陛下說,想每年春天和延壽女一起看稻苗。臣女以為,比起刀槍,稻種和草筐,更能讓契丹安穩。”
    耶律璟打開陶罐,裏麵的稻種飽滿鮮亮,罐壁上貼著張畫紙,畫著三個小人在稻田裏插秧,旁邊寫著“一起種稻子”。他抬頭望向南方,仿佛能看見汴梁城郊的綠苗,看見兩個孩子趴在石桌上聊天的模樣。
    風裏帶著草原的暖意,遠處的春耕田裏,牧民們正忙著翻地。耶律璟握緊陶罐,忽然笑了,伸手摸了摸耶律延壽女的頭:“好,就聽你們的。讓使者告訴後周,稻種我們收下了,老農也請他們派來,互市的糧草,我讓人多備些皮毛來換。”
    耶律延壽女歡呼起來,抱著耶律璟的胳膊蹦跳:“父汗,等稻種長出稻穗,我們要請柴宗訓來遼看!我要告訴他,遼的稻田也能長好長的稻穗!”
    耶律璟望著女兒亮晶晶的眼睛,又看了看觀音女手裏的《論語》,忽然覺得,那些漢人的書裏,確實藏著比彎刀更管用的道理。他翻身上馬,接過陶罐遞給身後的侍衛:“走,回宮!把稻種分給各部落,讓老農教他們種——今年秋天,我要看看汴梁的稻穗,在遼的土地上長得有多好看。”
    馬蹄踏過草原,銀鈴聲漸漸遠去。春風裏,新翻的泥土氣息混著稻種的清香漫開來,遼上京的炊煙與汴梁城郊的煙色,仿佛在天際連成了一片。耶律觀音女望著前方耶律璟的背影,握緊了手裏的《論語》——她知道,這場跨越南北的春天之約,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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