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趙匡胤:我們現在還剩多少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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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匡胤:我們現在還剩多少人馬?
    絳州城外的破敗驛站裏,篝火劈啪作響,映著滿室疲憊的臉龐。趙匡胤剛解開肩上的包紮,暗紅的血漬已經浸透了內層布條,隨軍郎中正用烈酒清創,刺痛讓他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卻始終沒哼一聲。
    “將軍,喝口熱湯暖暖身子。”石守信端著一碗野菜湯進來,碗沿還沾著雪沫,他自己的盔甲也沒卸,護心鏡上的凹坑在火光下格外醒目。
    趙匡胤接過湯碗,指尖剛觸到溫熱的陶土,就聽見帳外傳來此起彼伏的咳嗽聲。他掀開門簾一角,風雪卷著寒氣撲進來——驛站院子裏、牆根下,橫七豎八地躺著士兵,有的裹著單薄的鎧甲蜷縮著,有的靠在樹幹上打盹,傷口滲血的布條在寒風中微微晃動。
    “我們現在還剩多少人馬?”他轉過身,聲音平靜得近乎冷淡,目光掃過帳內幾個將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重量。
    石守信手裏的湯勺頓了頓,低下頭從懷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麻紙,上麵用炭筆寫著潦草的數字:“將軍,突圍時帶出七千三百餘人,一路奔逃又折損了九百多——有的中了流矢,有的凍僵在雪地裏,還有三十多個弟兄跟不上隊伍,落在後麵了。現在能戰的,滿打滿算六千出頭。”
    “六千……”趙匡胤重複著這個數字,指節無意識地摩挲著湯碗邊緣。出發時晉州守軍一萬二,加上後續增援的三千,不到半月就折損了近半。他看向張瓊,對方正用布巾擦著大刀上的血汙,左臂纏著厚厚的繃帶。
    “斷後的弟兄呢?”
    “張將軍帶的三百死士,回來的不到五十人。”石守信的聲音低了下去,“最後撤出來的弟兄說,張將軍為了燒遼軍的衝車,被箭射穿了胳膊,硬是砍倒五個遼兵才突圍。”
    張瓊聞言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顆牙的牙床:“屁大點事!比起高平之戰,這點傷算撓癢癢。就是可惜了那二百多弟兄,沒能跟咱們一起喝上這口熱湯。”話雖豪邁,眼底卻掠過一絲黯然。
    趙匡胤沒接話,走到帳外。雪已經小了些,月光透過雲層灑在雪地上,泛著慘白的光。他望著晉州的方向,腰間的佩劍硌得慌,那是柴榮賜的,劍鞘上的刻痕還清晰可辨。那時柴榮拍著他的肩膀說:“趙點檢,朕的禁軍,是保家衛國的刀,不是自殘的刃。”可如今,這把刀卻折在了“保民”的名義下。
    “將軍,汴梁的快馬應該已經出發了吧?”石守信跟出來,“太後知道遼軍以百姓為盾,定會體諒我們撤兵的苦衷。”
    “體諒?”趙匡胤自嘲地笑了笑,“李重進在京裏盯著呢,晉州失守的消息一到,他定會參我‘作戰不力、喪師失地’。符太後就算信我,也得給朝堂一個交代。”他頓了頓,又道,“派去汴梁報信的人,特意囑咐了‘保民’二字?”
    “放心,都按將軍的意思說了。”石守信點頭,“弟兄們也都明白,咱們不是逃兵,是為了不傷及百姓才撤的。”
    正說著,帳外傳來一陣騷動。一個士兵跌跌撞撞地跑進來,手裏舉著個皮囊:“將軍!代州方向來的信使,說是李筠將軍派來的!”
    趙匡胤眼睛一眯,快步迎上去。信使渾身是雪,凍得嘴唇發紫,遞過皮囊便癱倒在地。趙匡胤倒出裏麵的紙條,借著篝火的光細看——上麵隻有寥寥數字:“糧草被遼軍劫,暫難動。”
    “好一個‘暫難動’!”趙匡胤將紙條攥成一團,扔進火裏。火苗竄起一瞬,映出他眼底的寒意,“他李筠守著代州,手握兩萬精兵,竟連襲擾遼軍糧草的膽子都沒有!”
    張瓊霍地站起身,大刀往地上一拄:“將軍,不如我們回師代州,逼著那老東西出兵!”
    “不可。”趙匡胤立刻否決,“我們隻剩六千人馬,若去代州,絳州空虛,遼軍趁機西進,後果不堪設想。”他看向帳外的士兵,“現在最重要的,是守住絳州,等飛騎營來。”
    話音剛落,又一個親兵跑進來,神色慌張:“將軍!西門外發現遼軍斥候!大約有十幾騎!”
    趙匡胤心頭一緊——耶律璟不是故意放他走嗎?怎麽又派了斥候來?他立刻抄起佩劍:“張瓊,帶兩百騎兵去看看,若隻是斥候,驅走即可,別追太深。石守信,整頓隊伍,加固城防,絳州城不能再丟了!”
    “遵旨!”兩人立刻領命而去。
    趙匡胤走到驛站門口,看著張瓊帶著騎兵消失在風雪中。寒風刮得他臉頰生疼,肩上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六千人馬,守一座殘破的絳州城,還要等不知何時能到的飛騎營,他就像站在薄冰上,稍不留神就會墜入深淵。
    “將軍,郎中說您的傷口得好好養著,不然會發炎。”一個小卒端著換藥的布條過來,正是去年在代州給老漢遞湯時,跟在他身後的少年兵。
    趙匡胤看著他凍得紅腫的手,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家在哪?”
    “小人叫王小六,家在晉州城郊。”小卒低著頭,“去年將軍征北漢,還喝了我爹遞的熱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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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匡胤一愣,隨即想起那個捧著粗瓷碗的老漢。他抬手拍了拍王小六的肩膀:“等仗打贏了,帶你回家看爹娘。”
    王小六眼睛亮了起來,用力點頭:“嗯!小人跟著將軍,一定能打勝仗!”
    看著小卒跑遠的背影,趙匡胤深吸一口氣。他忽然明白,自己守的不是一座城,是這六千弟兄的命,是王小六這樣的百姓回家的盼頭,更是柴榮留下的大周根基。
    半個時辰後,張瓊帶著騎兵回來,身上沾著血跡:“將軍,是遼軍的斥候,被我們驅走了,沒追太遠。不過看他們的方向,像是往晉州回了。”
    “看來耶律璟是在試探我們的虛實。”趙匡胤鬆了口氣,“傳令下去,夜間加強巡邏,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
    夜色漸深,風雪又大了起來。趙匡胤坐在帳中,對著輿圖發呆。絳州城小牆薄,糧草隻夠支撐十日,飛騎營還有兩日才能到,這兩日,便是最關鍵的考驗。他拿起筆,在輿圖上圈出絳州周邊的村落:“石守信,明日派些弟兄去周邊村落,告知百姓遼軍可能來犯,讓他們暫時撤進城裏,咱們派兵保護。”
    “將軍,咱們人手本就不夠……”石守信有些猶豫。
    “百姓是大周的根,不能再讓他們落入遼軍手中。”趙匡胤語氣堅定,“分出一千人護民,剩下的五千人守城牆,足夠了。”
    石守信不再多言,領命而去。帳內隻剩下趙匡胤一人,篝火漸漸弱了下去。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腦海裏閃過符太後賜劍時的眼神、宗訓含淚的臉龐、王小六期待的模樣。
    不知過了多久,帳外傳來雞叫。趙匡胤睜開眼,天已蒙蒙亮。他起身推開帳門,雪停了,東方泛起一絲魚肚白。遠處的城牆下,士兵們正冒著寒氣加固城防,王小六和幾個少年兵正搬著石頭,臉上滿是勁。
    “將軍!”一個士兵指著東方,“那是什麽?”
    趙匡胤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串黑點,越來越近,隱約能聽見馬蹄聲。他心頭一震,握緊了腰間的佩劍。
    “是騎兵!”石守信跑過來,神色緊張,“看旗幟,不像遼軍!”
    黑點漸漸清晰,一麵“周”字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趙匡胤的眼睛亮了起來——那是飛騎營的旗幟!
    “是飛騎營!援軍到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城牆上的士兵瞬間沸騰起來,疲憊的臉上滿是狂喜。
    趙匡胤望著越來越近的騎兵,緊繃的肩膀終於放鬆下來。他抬手按住肩上的傷口,那裏還在疼,卻比不上此刻心頭的暖意。六千人馬,守了一夜,終究是等來了希望。
    飛騎營的將領翻身下馬,快步跑到趙匡胤麵前,單膝跪地:“末將慕容延釗,奉太後之命,率兩萬飛騎營馳援!”
    “慕容將軍,辛苦你了!”趙匡胤扶起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慕容延釗起身,遞過一封密信:“太後有旨,讓將軍與末將匯合後,即刻商議收複晉州之事。另外,太後還說,李筠若再不出兵,便奪他兵權,由將軍兼任代州節度使。”
    趙匡胤接過密信,看著上麵熟悉的字跡,忽然笑了。雪已經停了,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來,落在積雪上,泛著耀眼的光。他看向身邊的石守信和張瓊,又看向城牆上歡呼的士兵,朗聲道:“弟兄們!援軍到了!三日之後,我們回晉州!”
    “回晉州!回晉州!”歡呼聲穿透晨光,在絳州城上空回蕩。
    趙匡胤握緊了腰間的佩劍,劍鞘上的刻痕在陽光下閃著光。他知道,這場仗還沒結束,但他不再是孤軍奮戰。有這兩萬飛騎營,有六千不離不棄的弟兄,有汴梁的支撐,晉州終究會回來,那些失去的,也終究能奪回來。
    遠處的晉州城方向,遼軍的旗幟還在飄,但趙匡胤的眼底已沒有了迷茫。他轉過身,對著慕容延釗道:“慕容將軍,隨我去看城防——三日之後,我們給耶律璟送份‘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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