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符太後看向柴宗訓:訓兒,等你到16歲。我就禪位給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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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太後看向柴宗訓:訓兒,等你到16歲,我就禪位給你
韓通領命退下時,腳步輕快了許多,甲胄碰撞聲遠了,紫宸殿內反倒顯得空曠起來。符太後拿起案上的官員名冊,指尖在“李穀”“王溥”的名字上反複摩挲,方才被韓通點透的迷霧徹底散去,可心底又升起另一股沉甸甸的涼意。她轉頭看向軟榻,柴宗訓正攥著個玉製的小麒麟玩得入神,那是柴榮生前給兒子留的玩物,邊角早已被磨得光滑。
“訓兒。”符太後輕喚一聲,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柴宗訓立刻放下玉麒麟,撲進她懷裏,小腦袋在她衣襟上蹭了蹭:“母後,韓將軍的辦法能救趙將軍嗎?能保住我們的江山嗎?”
符太後摟著兒子溫軟的身子,鼻尖微微發酸,指尖輕輕梳理著他額前的碎發:“能的,那些爺爺都是你父皇當年最信任的人,他們會幫我們的。”
柴宗訓仰起小臉,一雙眼睛亮得像星子:“就像父皇以前保護我們那樣嗎?”
“嗯,就像你父皇那樣。”符太後笑著點頭,可眼底的苦澀卻藏不住。她望著兒子稚嫩的臉龐,心裏翻湧著無人可說的酸楚——訓兒今年才七歲,明明是該在院裏追蝴蝶、讀童謠的年紀,卻要穿著不合身的龍袍,坐在朝堂上聽那些晦澀的軍策,被人尊稱為“陛下”。可這聲“陛下”背後,又藏著多少不懷好意的打量?在外人眼裏,他不過是個傀儡皇帝,真正握著權柄的是她這個太後。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符太後的心就像被針紮了一下。她猛地收緊手臂,將柴宗訓摟得更緊,仿佛這樣就能隔絕那些看不見的惡意。她想起半年前,有個剛入仕的小官在酒肆裏喝醉了,口無遮攔地說“幼帝臨朝,太後攝政,柴氏江山不過是個空架子”,這話隔天就傳到了她耳朵裏。那時她剛掌權不久,根基未穩,聽到“傀儡”二字,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凍住了。她當即下了懿旨,將那小官拖到鬧市腰斬,還傳話說“再有妄議帝後者,誅九族”。
那道懿旨確實鎮住了所有人,從此朝堂內外、市井之間,再也沒人敢提“傀儡”二字,連私下議論都帶著十二分的小心。可堵住了嘴,堵不住人心。符太後清楚,那些大臣上朝時對著柴宗訓跪拜,眼神裏敬的是“柴氏”的名號,懼的是她手裏的製衡之術,而非眼前這個七歲的孩子。有次她帶著柴宗訓去太廟祭拜,跪在柴榮的牌位前,她聽見身後兩個老臣低聲嘀咕“幼主難立,太後怕是要撐到帝成年啊”,那語氣裏的擔憂,藏著的何嚐不是對“主少國疑”的焦慮。
“母後,你怎麽了?”柴宗訓察覺到她的僵硬,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臉頰,“你的臉好涼。”
符太後回過神,連忙拭去眼角的濕意,勉強擠出笑容:“沒事,許是殿裏風大了些。”她拿起軟榻上的玉麒麟,塞進兒子手裏,“訓兒,你要好好長大,等你到十六歲,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母後就把這江山交還給你,禪位給你做真正的皇帝。”
柴宗訓眼睛瞪得更大了,握著玉麒麟的小手緊了緊:“真的嗎?就像父皇以前那樣,能親自帶兵打仗,能給百姓分糧食嗎?”
“當然是真的。”符太後鄭重點頭,指尖輕輕點了點他的鼻尖,“到時候母後就陪著你,看你把後周治理得越來越好。”
看著兒子歡呼雀躍的模樣,符太後的心卻沉得更深。她多希望這承諾能兌現,可後周如今的局勢,哪裏容得下她慢慢等兒子長大?方才韓通說“兵馬雄厚”,可這雄厚的兵馬,真正握在柴氏親信手裏的有多少?趙匡胤麾下的禁軍占了京畿兵力的大半,各州郡的團練使裏,一半是他的舊部,另一半是見風使舵的牆頭草。先前為了製衡趙匡胤,她才答應和遼、北漢演那場“逼宮戲”,想借外力挫他銳氣,再趁機收回兵權。可現在想來,這簡直是引狼入室——耶律璟和劉鈞哪裏是來“演戲”的,他們分明是想借著這場戰亂,啃下後周的半壁江山。
她想起盟會上耶律璟的模樣,那遼主斜倚在虎皮椅上,盯著輿圖上的襄州冷笑:“隻要能削弱趙匡胤,本汗不介意幫太後一把,隻是事後,河間府的地盤可得歸我大遼。”當時她隻想著製衡趙匡胤,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如今才後知後覺地後怕。遼人對中原的土地覬覦了多少年,北漢更是一直以“複漢”為名蠢蠢欲動,他們哪裏會甘心隻做個“看戲人”?襄州的防線破了三道,耶律璟的兵馬卻半點沒有收手的意思,恐怕就算趙匡胤真的交了兵權,他們也會找借口繼續南下。
“母後,你又在想事情了?”柴宗訓拉了拉她的衣袖,“是不是還有煩心事呀?”
符太後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煩亂,將兒子抱到腿上:“沒有煩心事,母後隻是在想,等趙將軍回來了,要讓他給你講戰場上的故事。”她頓了頓,又道,“訓兒,以後上朝的時候,你要多聽韓將軍和那些老臣的話,他們說的都是對江山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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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宗訓似懂非懂地點頭:“我知道,就像上次韓將軍說要加固城牆,我就點頭了。”
符太後笑了笑,心裏卻泛起苦澀。兒子以為“點頭”就是做皇帝,可這背後的權衡、算計、凶險,他哪裏懂?她想起柴榮臨終前握著她的手說“護好訓兒,護好江山”,那時她隻覺得憑著柴榮留下的基業,憑著自己的小心謹慎,總能守住。可如今才明白,江山從來不是靠“守”就能穩住的,尤其是當手裏沒有足夠的兵權,身邊沒有絕對的親信時。
先前閑置那些老臣,何嚐不是她的失誤?柴榮在世時,李穀、王溥這些人都是能獨當一麵的肱骨之臣,可趙匡胤崛起後,她擔心老臣們倚老賣老、不好掌控,又想借著提拔新臣來製衡各方,反倒把真正忠於柴氏的力量推到了邊緣。若不是這次襄州告急,韓通拚死進諫,她怕是還陷在“用新人防舊臣”的誤區裏。
“太後,延壽女姑娘求見。”殿外傳來內侍的通報。
符太後鬆開柴宗訓,理了理衣襟:“讓她進來。”
延壽女走進來時,手裏還捧著那封未送出的信箋,神色依舊有些拘謹,見了符太後便屈膝行禮:“太後。”
“起來吧。”符太後的語氣柔和了許多,比方才在大殿上的厲色判若兩人,“方才哀家心急,語氣重了些,你莫往心裏去。”
延壽女連忙搖頭,將信箋遞過去:“太後是為了後周的安危,奴婢明白的。隻是這信……還送嗎?”
符太後接過信箋,隨手放在案上:“先不送了。韓將軍剛獻策,要啟用李穀、王溥幾位老臣前往襄州,你且再等等,待老臣們動身,你再給耶律璟寫信,就說‘朝廷已派援軍,望可汗按約定行事,莫要真傷了趙匡胤’,先把他穩住。”
“奴婢遵旨。”延壽女應聲答道,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柴宗訓,見他正拿著玉麒麟偷偷看自己,便露出個溫和的笑容。
符太後看著這一幕,心裏又鬆了些。延壽女雖是遼人,但這些年在宮中待著,對柴宗訓向來和善,有她在中間斡旋,或許能多拖幾日。她又想起韓通說的“暗中聯絡軍中忠良”,便對延壽女道:“你且退下吧,有什麽消息立刻來報。”
待延壽女走後,柴宗訓又湊過來:“母後,壽女姐姐會幫我們說服她可汗嗎?”
“會的。”符太後摸了摸他的頭,“所有人都會幫我們的。”
話雖這麽說,可她心裏清楚,真正能依靠的,隻有那些柴榮留下的老臣。她起身走到案前,拿起筆,親自給李穀、王溥寫手諭。筆尖落在宣紙上,力道卻有些不穩——她寫的是“協理軍務,共解襄州之圍”,可真正想寫的,是“護我兒,守我柴氏江山”。
燭火搖曳中,符太後看著手諭上的字跡,忽然想起柴榮生前常說的“得民心者得天下,得忠良者安天下”。以前她隻當是尋常道理,如今才懂其中的分量。後周的兵馬再雄厚,若握在異心人手裏,便是懸在頭頂的刀;朝堂的臣子再多,若沒有幾個真正的忠良,便是一盤散沙。
“母後,你寫好了嗎?”柴宗訓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
符太後放下筆,將手諭折好,放進錦盒裏:“快了。訓兒,你要記住,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都要信任那些真心對你好的人,就像信任韓將軍,信任李爺爺、王爺爺那樣。”
柴宗訓似懂非懂地點頭,抱著玉麒麟靠在她身邊:“母後在,我什麽都不怕。”
符太後摟著兒子,望著殿外漸亮的天色,心裏默默祈禱。她不知道這場博弈最後會走向何方,不知道兒子十六歲時能不能真正握住這江山,可她知道,自己必須撐下去。為了柴榮的囑托,為了柴宗訓的未來,也為了那些還在為後周拚死奮戰的忠良。
這時,殿外傳來韓通的腳步聲,他手裏捧著擬好的名單,神色振奮:“太後,名單擬好了,這三位老臣皆是世宗皇帝心腹,定能不負所托!”
符太後接過名單,目光掃過上麵的名字,指尖終於有了力氣。她抬頭看向韓通,聲音堅定:“即刻派人去請三位老臣入宮,哀家要親自囑托。”
窗外的天色漸漸亮了,第一縷晨光透過窗欞照進殿內,落在柴宗訓熟睡的臉上,也落在符太後緊握的拳頭上。這場以江山為賭注的棋局,才剛剛開始真正的對弈,而她,已沒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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