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符太後:你們幾個來了?老臣們:太後微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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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麒麟與紙鳶願·議事
    符太後剛跨出內殿門檻,廊下候著的三位老臣便齊齊躬身。李尚書鬢角沾著風塵,藏青色官袍的下擺還帶著泥點,想來是接到傳召便匆匆趕來;王禦史捧著的朝笏邊緣磨得發亮,指尖下意識摩挲著刻紋;張太傅捋著山羊須,目光落在階前的落葉上,神色沉凝。
    “你們幾個來了?”符太後的聲音褪去了對柴宗訓的柔和,添了幾分朝堂上的沉穩,她抬手示意內侍掀開門簾,“進殿說吧,外麵風涼。”
    “微臣參見太後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三人隨她踏入偏殿,行禮時袍袖掃過冰涼的金磚,發出細碎的聲響。
    內殿軟榻上,柴宗訓正把玉麒麟擱在膝頭,用指尖順著麒麟的卷毛紋路劃著玩。聽見動靜,他悄悄把玉往懷裏攏了攏,小身子往榻角縮了縮,眼角的餘光卻牢牢黏在殿中——娘說過,等他十六歲就要把江山交給他,現在多聽聽、多看看,將來才不會手忙腳亂。
    符太後在主位坐下,目光掃過三位老臣鬢邊的霜色,語氣稍緩:“你們都多大了?上次議事還是開春,瞧著倒像是添了些風霜。”
    李尚書率先躬身回話,聲音帶著常年處理政務的沙啞:“回太後陛下,微臣今年整三十。”
    王禦史緊隨其後:“微臣亦是三十。”
    張太傅撫須頷首:“臣與二位同僚同歲。”
    “三十了?”符太後指尖叩了叩案幾,案上的青瓷茶盞輕輕晃了晃,“倒也不算老,正是能挑擔子的時候。”她話鋒一轉,神色驟然凝重,“說正事吧,這幾年國家財政到底有沒有起色?”
    柴宗訓的手指猛地頓在玉麒麟的角上。他記得去年父皇忌日時,內侍搬來的賬本堆得像小山,娘夜裏對著賬本歎氣,連桂花糕都忘了給他留。現在聽見“財政”二字,他悄悄直了直脊背,耳朵豎得更尖了。
    “回太後,”李尚書從袖中取出一卷賬冊,雙手奉上,“這是近三年的戶部總賬。前兩年略有盈餘,去年秋冬以來,先是淮南鬧了蝗災,免了半年賦稅;後是襄州戰事起,糧草、軍械耗費巨大,如今國庫確實有些吃緊。”
    符太後接過賬冊,指尖劃過密密麻麻的數字,眉頭越皺越緊:“吃緊?”她抬眼時,語氣裏已帶了幾分厲色,“方才韓將軍來報,襄州前線將士已經快斷糧了,連棉衣都湊不齊。我今早讓人清點內庫,把能挪的糧食、布料全撥去了前線,可這還隻是杯水車薪。”
    她本想說“雖然現在是演練”,話到嘴邊卻瞥見軟榻上的柴宗訓——小家夥正捧著玉麒麟,眼神直直地盯著她,小眉頭皺得跟個小大人似的。符太後心頭一軟,話鋒連忙轉了方向:“訓兒方才還拿著先皇留給他的玉麒麟,說要當掉換糧草。那玉是先皇的念想,我沒舍得,可這國庫的銀子到底去了哪裏?”
    柴宗訓聽見自己的名字,悄悄把玉麒麟抱得更緊了。他記得娘說玉不能當,原來國庫真的沒錢了,那兵叔叔們會不會還是吃不飽飯?他偷偷瞄了眼三位老臣,見他們臉色都沉了下來,心裏更急了。
    王禦史上前一步,朝符太後躬身:“太後有所不知,淮南蝗災雖過,但災後重建耗費甚巨;襄州戰事所需糧草、軍械,層層轉運下來,損耗也不在少數。隻是...臣查賬時發現,有幾筆軍械款項去向不明,負責督辦的官員說辭也含糊不清。”
    “去向不明?”符太後的聲音冷了下來,“是哪個官員督辦的?”
    “是...是趙匡胤麾下的參軍,姓趙名普。”王禦史的聲音低了些,“此人向來跟在趙匡胤身邊,去年升任參軍後,便接手了部分軍械采買事宜。”
    張太傅這時開口,語氣帶著幾分憂慮:“太後,除了賬目不清,臣近來還聽聞,趙匡胤在軍中頗得人心,不少將領都與他過從甚密。前幾日,山南東道節度使還派人送了些珍稀藥材到他軍中,名義上是勞軍,實則...怕是在拉攏關係。”
    “趙匡胤...”符太後低聲重複著這個名字,指尖在案幾上掐出深深的印子。她今早還在想如何製衡此人,沒想到他竟已暗中培植勢力到了這般地步。殿外的風更急了,吹得窗欞“哐當”作響,像極了她此刻翻湧的心緒。
    柴宗訓悄悄咬了咬嘴唇。趙將軍?是那個給她紮紙鳶的趙將軍嗎?他記得趙將軍笑起來很溫和,紮的紙鳶飛得最高,怎麽會有人說他不好?可他看著娘緊繃的臉,還有三位老臣凝重的神色,又把想問的話咽了回去——娘說過,議事時不能隨便插嘴,他得學著懂事。
    符太後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三位老臣:“賬目之事,王禦史繼續徹查,不管牽扯到誰,都要查個水落石出。趙匡胤那邊,張太傅你多留意他的動向,軍中將領的名冊盡快給我送來。李尚書,你再去清點一遍糧倉和內庫,看看還有沒有能周轉的物資,務必先讓前線將士吃飽穿暖。”
    “微臣遵旨!”三人齊齊躬身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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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太後點點頭,正要再說些什麽,忽然瞥見軟榻上的柴宗訓——小家夥不知何時已經坐直了身子,玉麒麟放在腿上,小手正學著她的樣子輕輕叩著榻沿,眼神專注得像是在思考什麽。
    她心頭一動,放緩了語氣:“訓兒,你剛才在聽娘和幾位爺爺說話嗎?”
    柴宗訓被點名,嚇了一跳,連忙點頭,又想起娘說過要懂禮貌,趕緊從軟榻上滑下來,捧著玉麒麟走到殿中,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娘,幾位爺爺,我在聽。”
    李尚書見狀,忍不住笑了:“陛下小小年紀,竟如此留心國事,真是先皇的好兒子。”
    柴宗訓紅了臉,撓了撓頭:“娘說,等我十六歲,就要把江山交給我。我現在多聽聽,將來才能像父皇一樣,給兵叔叔們送糧食,給百姓分棉衣。”他說著,舉起懷裏的玉麒麟,“這個不能當,那國庫的錢要找回來,不能讓壞人拿走!”
    三位老臣聞言,都愣住了,隨即齊齊躬身:“陛下有此心,乃天下之福!”
    符太後望著兒子純真又堅定的臉龐,眼眶忽然一熱。她一直以為這孩子還不懂事,隻知道紙鳶和桂花糕,卻沒想到他早已把“守江山、護百姓”的話記在了心裏。方才的焦躁和憂慮仿佛被這稚嫩的話語撫平了些,她走上前,輕輕摸了摸柴宗訓的頭:“訓兒說得對,壞人拿的錢,我們一定能找回來。”
    她轉頭看向三位老臣,眼神重新變得堅定:“三位都是先皇信任的老臣,如今國家多事之秋,還望你們與我同心協力,守住這江山,也守住訓兒這份心意。”
    “臣等萬死不辭!”三人的聲音擲地有聲,在殿中久久回蕩。
    柴宗訓捧著玉麒麟,站在符太後身邊,偷偷望著三位老臣的背影。他不太懂“貪汙”“拉攏”是什麽意思,但他知道,娘和幾位爺爺在做很重要的事,是為了讓兵叔叔們吃飽飯,為了守住父皇留下的江山。
    風從窗欞縫裏鑽進來,吹起他的衣角,懷裏的玉麒麟溫熱依舊。他忽然想起剛才的話,悄悄拉了拉符太後的衣角:“娘,等把壞人找出來,國庫有錢了,就讓趙將軍回來給我紮紙鳶好不好?”
    符太後指尖一頓,看著兒子期盼的眼神,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好,等襄州戰事平息了,娘就讓他回來。”
    殿外的晨光透過窗欞,灑在柴宗訓的臉上,也灑在他懷裏的玉麒麟上,折射出溫潤的光。三位老臣躬身告退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符太後望著兒子的側臉,心裏默默道:訓兒,你不知道這江山有多難守,也不知道人心有多複雜,但你這份純粹的心意,會是娘最硬的鎧甲,陪著娘撐過所有風雨。
    而軟榻邊的柴宗訓,正用指尖輕輕描摹著玉麒麟底座的“柴榮”二字,心裏暗暗想:等我長大了,一定要把國庫管得好好的,再也不讓娘發愁,也不讓兵叔叔們挨餓受凍。到時候,還要讓趙將軍紮最大的紙鳶,飛得比宮牆還高,比雲彩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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