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南唐殘夢:李煜的風雨江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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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殘夢:李煜的風雨江山
第一幕 金陵春深,暗流初湧
紫宸殿的朝會總伴著秦淮河的水汽,李煜指尖摩挲著案頭的玉如意,聽著朝臣們爭論不休。主戰派的林仁肇拍案請戰,聲言“趙匡胤新篡,人心未穩,當趁勢北上”;主和派的馮延巳則垂首奏道“江南兵弱,且守境安民為上”。殿外的海棠開得正盛,花瓣隨風飄進窗欞,落在墨跡未幹的劄記上,恰似這看似太平的江山,藏著無形的裂痕。
散朝的鍾鼓聲漸遠,李煜獨自留在紫宸殿偏閣,案上還攤著方才朝臣爭論時的劄記——主戰派的“聯周防宋”與主和派的“隔岸觀火”,墨跡未幹,仍似在紙上爭執。他指尖劃過“趙匡胤”三字,那是斥候密報裏反複提及的名字,後周新起的悍將,掌著京畿禁軍,傳聞中殺伐決斷,連柴榮留下的舊部都敢隨意拿捏。
窗外的梧桐葉被風卷落,李煜忽然想起上月從開封傳回的消息:韓通闔家被屠時,巷子裏的血浸紅了半條街,而那正是趙匡胤奪權的次日。他閉了閉眼,腦海裏浮出《晉書》裏“司馬懿誅曹爽”的記載——亂世裏的權臣,哪一個不是先握兵權,再噬主吞國?柴榮待趙匡胤何等恩厚,竟也落得主少國疑、權柄旁落的境地。
“後周尚講正統,即便伐唐,也留幾分體麵。”李煜喃喃自語,指尖無意識地叩著案頭,“可這等背主之徒,若真定了中原,見江南富庶,豈會手軟?”他仿佛已看見鐵甲踏破金陵城門,比柴榮南征時更烈的火,燒著秦淮河畔的畫舫。
心頭的寒意翻湧上來,李煜猛地起身,走到書案前抓起狼毫。墨汁淋漓間,詩句落在宣紙上:“豺狼隱榛莽,狐兔戲郊坰。如何攬明鏡,照此肝膽清?”寫完擲筆,筆杆在案上滾了半圈,發出輕響。
殿外的內侍輕聲叩門,問是否要傳晚膳。李煜卻抬聲道:“召馮延巳、徐鉉即刻入見。”他眼神裏已沒了散朝時的猶疑,隻剩決絕,“備兩封密信,一封致開封柴主,言南唐願出舟師堵淮河糧道;另一封致嶺南劉鋹,邀他共擊趙軍後路——此事,不能等。”
內侍應聲退下,偏閣裏重歸寂靜。李煜望著紙上“豺狼”二字,忽然想起剛登基時,父皇臨終前說“江南雖安,終是風雨飄搖”,那時他尚不解其意,此刻才懂,亂世裏的安穩從不是等來的,唯有攥緊刀刃,才能換片刻生機。
第二幕 盟書難托,烽火漸燃
馮延巳與徐鉉連夜入閣,聽畢李煜的謀劃,二人皆麵露凝重。徐鉉素來擅文辭,卻也知此去開封凶險,主動請纓:“臣願往開封見柴主,陳說唇亡齒寒之理。”馮延巳則道:“嶺南路途遙遠,臣遣心腹前往,務必說動劉鋹。”李煜頷首,將密信交予二人,再三叮囑:“此事關乎江南存亡,萬不可泄。”
三日後,徐鉉攜密信北上,馮延巳的心腹也悄然南下。李煜每日登城眺望,秦淮河上的畫舫依舊笙歌,可他眼中再無半分閑情。斥候接連傳回消息:趙匡胤已改元建宋,定都開封,對後周舊部大肆封賞,實則暗削兵權。更令人心驚的是,宋軍已在淮河沿岸集結,船艦林立,似有南征之勢。
半月後,南下的心腹狼狽歸來,帶來了劉鋹的答複——嶺南隻求自保,不願卷入戰事,竟還將南唐密信抄送開封。李煜怒擲茶盞,碎片濺落滿地,恰如他破碎的盟約。未等他緩過神,開封傳來消息:徐鉉剛入開封便被趙匡胤扣押,柴主已成傀儡,密信早落入宋軍之手。
“劉鋹鼠目寸光,柴主身不由己,這天下,終究是趙匡胤的了。”李煜跌坐椅上,望著窗外飄落的秋雨,口中喃喃。林仁肇再度請戰,願率十萬水師溯江而上,直搗宋軍糧營。李煜望著這位白發將軍,想起他早年隨父皇征戰的功勳,終是點頭:“將軍務必小心,江南的安危,全托給你了。”
林仁肇領兵出征那日,金陵城萬人空巷,百姓們捧著酒漿送行。李煜站在城樓上,看著水師船隊消失在江霧中,提筆寫下“兵氣淩虛動,旌旗入望遙”。他以為這是江南的轉機,卻不知趙匡胤早已布下羅網。
第三幕 孤城困守,詩酒悲歌
宋軍的反擊來得迅猛且狠辣。趙匡胤以“南唐擅動幹戈”為由,命大將曹彬率水軍南下,同時遣石守信攻荊南,斷南唐西路援軍。林仁肇的水師在采石磯遭遇伏擊,宋軍以火攻燒船,南唐水師死傷慘重,林仁肇力戰身亡,頭顱被傳至金陵。
消息傳回,李煜一口鮮血噴在案頭的詩稿上。他親自登城,隻見城外宋軍聯營數十裏,旌旗蔽日,鼓角聲日夜不絕。城內糧草日漸短缺,百姓們開始挖野菜充饑,昔日繁華的秦淮河,如今隻剩斷槳殘舟。
馮延巳勸李煜降宋,換取百姓生機。李煜搖頭,指著城牆上堅守的士兵:“他們為江南而戰,朕豈能先降?”他下令打開國庫,分糧給百姓,自己則每日與徐鉉後被放回,軟禁城中)對坐,以詩酒排遣愁緒。夜裏,他常登上城樓,望著宋軍營地的燈火,寫下“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字句間滿是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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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軍圍城三月,金陵城已斷糧十日。有宮人偷偷獻上僅剩的半塊糕點,李煜卻轉手遞給了城樓上的傷兵。他知道,城破之日不遠了。這日,曹彬遣使送信,言若李煜開城投降,可保百姓無恙;若頑抗,城破後雞犬不留。
李煜召集朝臣,眾臣皆泣不成聲。他拿起玉璽,指尖顫抖,最終閉上眼,在降書上蓋下印璽。“朕無能,守不住父皇的江山,守不住江南的百姓。”他對著朝臣深深一揖,淚水滾落衣襟。
第四幕 汴京囚客,魂斷江南
開寶九年正月,李煜被俘北上,抵達汴京。趙匡胤封他為“違命侯”,實則將他軟禁在別院。昔日的南唐君主,如今成了階下囚,連行動都受監視。他每日枯坐窗前,望著北方的天空,思念金陵的海棠、秦淮河的月光,寫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徐鉉偶爾會來看他,帶來江南的消息:曹彬果然未屠城,百姓們仍在秦淮河畔生活,隻是再無昔日繁華。李煜聽著,眼中泛起淚光,又隨即黯淡——這江山雖在,卻已換了主人。
太平興國三年七夕,是李煜的四十二歲生辰。他想起往年金陵宮中的慶典,笙歌鼎沸,如今卻隻有孤燈相伴。酒過三巡,他提筆寫下《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這首詞很快傳到宋太宗趙光義耳中。趙光義見他仍念故國,恐生異心,便賜下毒酒。李煜接過後,望著杯中酒液,忽然笑了——或許,這才是他最好的歸宿。他一飲而盡,在劇痛中閉上眼,腦海裏最後浮現的,是金陵城的春色,是紫宸殿的朝會,是父皇臨終前的叮囑。
消息傳回江南,秦淮河畔的百姓們默默垂淚。那位愛詩的君主,終究沒能守住他的江山,卻以詩詞留下了江南的記憶。多年後,人們仍在傳唱他的詞句,在“一江春水”的愁緒裏,想起那個風雨飄搖的南唐,想起那位身不由己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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