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柴宗訓看著娘,看了看一旁符琳:娘,你把沒有批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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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稚帝斷策托國政
顯德十年的冬雪,終於在第二日清晨歇了。陽光透過寢宮的窗紗,落在符太後的榻前,把她蒼白的臉映得柔和了些,卻沒驅散眉宇間的倦意——太醫用了三帖退燒的湯藥,她的高熱才退了些,隻是脈搏依舊細弱,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隻能靠在軟枕上,看著榻前守了一夜的柴宗訓。
少年皇帝的眼下掛著青黑,龍袍的衣角還沾著昨日的墨漬和雪水,卻依舊挺直脊背坐在榻邊,手裏攥著張院判留下的藥方,指尖把紙頁都捏出了褶皺。殿內靜得很,隻有藥爐裏的藥湯“咕嘟”冒泡的聲音,偶爾夾雜著符太後輕淺的咳嗽,每一聲都像針,紮在柴宗訓的心上。
“宗訓,”符太後的聲音輕得像羽毛,“把藥……端來我看看。”
柴宗訓立刻起身,小心翼翼端過宮女遞來的藥碗——藥湯是深褐色的,冒著熱氣,聞著就苦。他想起昨日張院判說的話,“太後身子虧空已極,需臥床靜養三月,不可再沾朝政,否則恐有性命之憂”,心裏的決心又堅定了幾分。
他把藥碗遞到符太後手邊,卻沒鬆手,反而蹲在榻前,看著她的眼睛:“娘,張院判說,你得好好歇著,不能再批折子,也不能上朝了。”
符太後的指尖頓了頓,眼神裏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強撐著笑:“傻孩子,張院判就是太謹慎了。娘歇個三五日,就能……”
“娘!”柴宗訓打斷她的話,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你上次也是這麽說的!顯德八年你高燒,說歇五日就好,結果第三日就偷偷去批兵甲賬,咳得吐了血;上個月援濟州,你說歇兩日,結果連夜調派一萬兵力馳援,來回奔波到天明!”
少年的話像重錘,砸得符太後啞口無言。她看著柴宗訓眼底的紅血絲,看著他攥著藥方的手在微微發抖,忽然發現,她的孩子已經不是那個會躲在她懷裏哭的小娃娃了——他記得她每一次的逞強,記得她每一次的隱瞞,更記得她為這江山熬壞的身子。
符太後的眼眶漸漸紅了,卻沒再反駁,隻是輕輕歎了口氣,把目光轉向站在殿門口的符琳。
符琳一直守在殿外,身上的甲胄還沒卸,肩甲上的雪化了又凍,結了層薄冰。聽見殿內的對話,她邁步走進來,對著符太後行了一禮,聲音沉穩:“姐姐,宗訓說得對,你這次必須歇著。”
柴宗訓立刻轉過身,看向符琳,眼神裏帶著期待:“二姨母,娘現在不能管朝政,那些沒批的折子,還有百姓的民情奏報,能不能……能不能請你替娘擔著?”
這話一出,符太後和符琳都愣住了。
符太後看著柴宗訓,少年的脊背挺得筆直,眼神裏沒有了往日的稚氣,隻有屬於帝王的決斷——他不再是那個需要她護在身後的孩子,而是能為她分憂、為這江山做決定的君主了。她的心裏又暖又酸,指尖輕輕拂過枕巾,聲音裏帶著點哽咽:“宗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二姨母……”
“我知道!”柴宗訓立刻接口,“二姨母能帶著三百死士夜襲契丹營,能守住濟州城,還能幫著查貪腐,她比朝堂上那些隻會說空話的老臣厲害多了!”
他說著,走到符琳身邊,仰起頭看著她:“二姨母,娘說過,你早年跟著外公學過理政,還幫著大姨母管過邢州府邸的事。現在娘病了,隻有你能替她擔著——等娘好了,你再把權利還給她,好不好?”
符琳的心髒猛地一顫。她看著柴宗訓澄澈的眼睛,看著榻上符太後複雜的神情,忽然想起顯德七年那個雪夜——那時聯軍壓境,符太後把後周的兵符塞到她手裏,說“妹妹,守住這江山,就是守住宗訓,守住柴榮的念想”。如今,這江山的重擔,竟由少年帝王親手交到了她的手上。
她深吸一口氣,走到榻前,對著符太後跪了下來,聲音堅定:“姐姐,你放心,我隻替你守著這朝政,等你身子好了,我立刻交還權利,絕不逾矩。”
符太後看著跪在地上的妹妹,看著站在一旁的兒子,忽然覺得眼眶發熱。她想起當年大姨母臨終前拉著她的手,說“妹妹,以後這後宮,還有宗訓,就托付給你了”;如今,她的兒子也學會了“托付”,學會了為她分憂,學會了為這江山考量。她輕輕點了點頭,聲音裏帶著釋然:“好……娘信你們。”
可剛說完,她又皺起眉,眼神裏滿是顧慮:“隻是……我之前下過令,你不能掌實權,隻能在汴梁當差。而且我和你的字跡不一樣,批出去的折子,朝臣們會不會……”
“娘,這都不是問題!”柴宗訓立刻接過話,“你下的令,我來改!我是皇帝,我說二姨母能掌政,朝臣們就不敢有意見!至於字跡,咱們讓翰林院的人照著你的筆跡描個樣子,二姨母照著寫,再蓋你的印璽,不就行了?”
少年的話條理清晰,連符太後都有些驚訝。她看著柴宗訓,忽然想起柴榮——顯德三年,柴榮親征南唐,也是這樣臨危不亂,在軍帳裏定下破敵之策。她的孩子,果然繼承了他父親的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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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琳也笑了,站起身拍了拍柴宗訓的肩膀:“好,就按你說的辦。二姨母這就去翰林院,讓他們把你娘的字跡描出來;你去禦書房,把沒批的折子都抱來,咱們先理一理輕重緩急。”
柴宗訓用力點頭,轉身就要去禦書房,卻被符太後叫住了。
“宗訓,”符太後伸出手,輕輕拉住他的衣角,“你……不害怕嗎?把朝政交給你二姨母,你不怕……”
她沒說完,卻知道柴宗訓懂她的意思——帝王家最忌權柄旁落,多少朝代都是因為外戚掌權而亂了朝綱。可柴宗訓卻搖了搖頭,蹲在榻前,把臉貼在她的手背上:“我不怕。二姨母是娘的妹妹,是我的親人,她不會害我,更不會害後周。而且……”
少年頓了頓,聲音裏帶著點委屈,卻又無比堅定:“我更怕失去娘。隻要娘能好好的,就算把這江山暫時交給二姨母,我也願意。”
符太後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砸在柴宗訓的發頂。她緊緊攥著兒子的衣角,像是要抓住這世間最珍貴的寶貝——她為這江山熬壞了身子,為這帝王位擔驚受怕,可此刻,她的孩子用最純粹的心意告訴她,在他心裏,她比江山更重要。
符琳看著這母子倆,悄悄退到殿外,對著守在門口的禁軍統領石守信和宰相範質使了個眼色。三人走到廊下,符琳壓低聲音:“石統領,你立刻派兵守住翰林院和禦書房,任何人不得靠近;範宰相,你去通知文武百官,就說太後偶感風寒,暫由我代為理政,一切政令皆由陛下和我共同擬定,蓋太後印璽後生效。”
石守信和範質立刻點頭。範質看著符琳,眼神裏滿是敬佩:“太後和陛下信任您,老臣也信您。您放心,朝堂上若有反對之聲,老臣替您擋著。”
符琳感激地點點頭,轉身回了殿內。此時柴宗訓已經抱著一摞折子從禦書房回來,正蹲在案前,把折子分成兩堆:“二姨母,這堆是百姓的民情奏報,有濟州的粟米發放問題,還有汴梁城西的流民安置;這堆是兵部的折子,有新兵器的鍛造進度,還有吳越殘部的動向。”
符琳走過去,看著案上的折子,又看了看柴宗訓認真的模樣,忽然覺得心裏踏實——有這樣的少年帝王,有這樣同心同德的親人,這後周的江山,一定能熬過瓶頸期,迎來真正的盛世。
符太後靠在榻上,看著案前忙碌的兩人,嘴角漸漸露出了笑意。她閉上眼睛,聽著柴宗訓和符琳討論奏折的聲音,聽著藥爐裏藥湯冒泡的聲音,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這三年來,她第一次不用想著朝局,不用想著兵餉,不用想著如何守住這江山。她的孩子已經長大了,她的妹妹值得托付,她終於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陽光漸漸移到案上,把那兩堆折子染成了暖黃色。柴宗訓拿著一本民情奏報,指著上麵的字問符琳:“二姨母,你看這裏,濟州的流民說今年的冬衣不夠,咱們是不是該從內庫調些布帛過去?”
符琳點點頭,拿起筆,照著翰林院描好的字跡,在折子上寫下“準奏”二字:“好,就這麽辦。等會兒讓戶部立刻去辦,不能讓百姓凍著。”
兩人的聲音不高,卻充滿了力量,像冬日裏的暖陽,驅散了宮城的寒意。符太後聽著,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她仿佛看到了顯德十五年的春天,柴宗訓站在汴梁城外的桃林裏,身邊跟著已經長大的新太子,而她和符琳坐在桃樹下,看著百姓安居樂業,看著後周的疆域越來越廣,看著這江山如柴榮所願,變得強盛而溫暖。
殿外的銅鈴被風吹得輕響,像是柴榮在遠方笑著說“好,好,咱們的宗訓,果然沒讓人失望”。符太後輕輕握著拳,在心裏說:“柴榮,你放心,我會好好活著,看著咱們的孩子長成最好的帝王;我也會守住這江山,等他真正能獨當一麵的那一天。”
而案前的柴宗訓,還在認真地和符琳討論著奏折。他偶爾會抬頭看一眼榻上的符太後,見她睡得安穩,嘴角就會露出淺淺的笑——他知道,他還有很多東西要學,還有很多事要做,但隻要娘能好好的,隻要二姨母能幫著他,他就有信心,把這後周的江山守好,把爹爹和娘的期望,都變成現實。
冬雪已歇,暖陽正好。這後周的宮城裏,不再隻有符太後一人撐著的疲憊,還有少年帝王的成長,還有親人同心的溫暖——這江山的瓶頸期,終將在這母子同心、親人相助的暖意裏,緩緩度過,迎來屬於後周的,真正的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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