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耶律休哥回上京後,震驚耶律璟遼穆宗)一百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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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京臨潢府的秋風比澤州來得更烈,剛過九月,紇石烈河的水已泛著冷意,岸邊的蘆葦黃了大半,宮城大安殿的銅爐裏燃著薄香,驅著殿內悶滯的氣息,卻壓不住耶律璟眼底的煩躁。他斜倚在鋪著虎皮的禦座上,指尖捏著酒盞,目光半睜半闔,似在聽殿前侍讀念奏疏,又似在走神——自上個月耶律休哥奏報“澤州將下”後,他便日日等著破城捷報,好趁著這份勢頭,再去慶州的獵場開秋獵。
    “……澤州城下,周軍援兵至,楊繼業部自代州來,與周虎所部合兵,我軍腹背受敵……”侍讀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細不可聞。耶律璟捏著酒盞的手指猛地一緊,青瓷盞沿硌得指節發白,他抬眼時,昏沉眼底驟然迸出厲色:“你說什麽?澤州沒拿下來?耶律休哥的兩萬騎兵,連個小小的澤州都攻不破?”
    侍讀“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額角抵著冰涼的金磚:“陛下息怒,是……是耶律休哥將軍八百裏加急奏報,說糧道被截,軍中無糧,不得不撤軍……”
    “糧道被截?”耶律璟猛地將酒盞摜在案上,酒液濺濕鋪在案上的絹帛地圖,“耶律斜軫呢?他帶兩萬輕騎守著成州,是吃幹飯的?!”
    話音未落,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甲葉碰撞的脆響由遠及近。耶律休哥一身玄甲未卸,甲縫裏還沾著澤州城外的濕泥,連鬢的胡茬上沾著沿途的枯草屑,進門便單膝跪地,聲音帶著長途奔襲的沙啞:“臣耶律休哥,參見陛下!臣……罪該萬死!”
    耶律璟盯著他滿身風塵與狼狽,胸中怒火像被潑了油,猛地竄起:“罪該萬死?你倒說說,你何罪之有!朕給你四萬兵馬,讓你取澤州、逼洛陽,你倒好,不僅沒拿下澤州,還把糧草丟了——耶律休哥,你是老糊塗了,還是故意想讓朕在部族麵前丟臉?”
    “臣不敢!”耶律休哥叩首在地,額頭磕得金磚砰砰作響,“澤州久攻不下,非將士不用命,實是後蜀……後蜀那邊出了變數!”
    “後蜀?”耶律璟皺起眉,語氣裏滿是不耐,“後蜀與我朝早有盟約,孟昶收了朕的三百匹戰馬、五十斤黃金,承諾按兵不動,他能出什麽變數?”
    “是反盟!”耶律休哥猛地抬頭,眼底滿是難以置信的震驚,“孟昶不僅沒按兵不動,還派雄武軍副統領趙崇韜,帶先鋒營從階州山道秘密移師成州,在青泥嶺設伏——截了我們的糧道!”
    “你說什麽?”耶律璟像是沒聽清,身子往前傾了傾,聲音陡然拔高,“孟昶反盟了?”
    殿內瞬間死寂,連跪在地上的侍讀都忘了呼吸,隻聽見耶律璟粗重的喘息聲。耶律璟盯著耶律休哥,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似的,語氣裏滿是荒謬:“那個在蜀地守著他的摩訶池、連劍都快握不住的孟昶?他敢反盟?!”
    他猛地站起身,禦座後的虎皮被帶得晃動,殿內燭火跟著搖曳,映得他臉上的怒意愈發猙獰:“朕去年派耶律烈去成都,見他時他還唯唯諾諾,說願‘永為大遼藩屬’,還送了朕十匹蜀錦、兩箱蜀茶——如今你跟朕說,他反盟了?還敢派人截朕的糧道?”
    耶律休哥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激蕩,從懷中取出一份染了汙漬的帛書,雙手舉過頭頂:“陛下,這是趙崇韜截糧時,我軍斥候從戰死的蜀兵身上搜出的號服殘片,還有這份後蜀與後周的盟約副本——是臣撤軍時,從成州百姓口中探聽到消息,讓人加急抄錄的。孟昶不僅反盟,還親自去了洛陽,與柴宗訓定下盟約,要共抗我大遼!”
    內侍快步上前,將帛書呈到耶律璟麵前。耶律璟一把抓過,手指顫抖著展開,隻見“後蜀皇帝孟昶”與“後周皇帝柴宗訓”的印鑒鮮紅刺眼,“共抗遼漢”四個字像針一樣紮進他的眼裏。他越看臉色越沉,最後指節用力得幾乎要將帛書捏碎:“好一個孟昶!好一個‘永為藩屬’!朕竟養了個白眼狼!”
    “陛下,孟昶此舉,實乃意料之外。”耶律休哥沉聲道,“臣起初也不信,可青泥嶺的蜀兵穿的是後周禁軍的墨色號服,截了糧草後直接送往後周的隴州糧倉——這分明是早有預謀!若不是他們突然反戈,澤州早已攻破,柴宗訓那小兒恐怕都要派人來乞降了!”
    耶律璟猛地轉身,一拳砸在旁邊的銅爐上,火星濺起落在龍袍下擺,他卻渾然不覺:“反了!都反了!”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隨即又被暴怒取代,“耶律斜軫呢?他守著成州,眼睜睜看著蜀兵截糧,他幹什麽去了?!”
    “耶律斜軫將軍已率軍回撤,如今在中京待命。他也沒想到孟昶會反盟,疏於防範才讓趙崇韜得手。”耶律休哥低聲道,“臣已派人去責問,他願負全責,隻求陛下再給一次機會,讓他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耶律璟冷笑一聲,語氣滿是嘲諷,“他丟了糧草,讓朕的大軍無功而返,還想戴罪立功?朕看他是活膩了!”他來回踱了幾步,忽然停下,目光落在殿外卷著沙塵的風裏,像是在盤算什麽,“孟昶反盟,柴宗訓有了靠山,這天下的棋局,倒被他們攪得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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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轉頭看向耶律休哥,語氣稍緩卻依舊帶著威嚴:“你一路奔波,先下去歇息。明日一早,召蕭思溫、韓德讓、耶律屋質等人來大安殿議事——朕倒要看看,這孟昶反盟、柴宗訓囂張,我們大遼該如何應對!”
    “臣遵旨!”耶律休哥叩首起身,剛要轉身,卻又被耶律璟叫住。
    “等等。”耶律璟盯著他,眼神銳利如刀,“你跟朕說實話,孟昶反盟、柴宗訓與他聯手,我們若再伐周,勝算有幾成?”
    耶律休哥沉默片刻,緩緩道:“如今後周有楊繼業、周虎等將,後蜀有孟凡龍、趙崇韜,兩軍聯手兵力已與我軍相當,且占據地利。若要再伐周,需增兵,還需防著後蜀從秦州出兵襲我後方。”
    耶律璟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走到案前,重新拿起盟約副本,指尖在“孟昶”二字上反複摩挲,像是要將這兩個字刻進骨子裏:“朕倒要看看,這個孟昶,敢反盟,有多少本事能守住他的蜀地!”
    殿外的風越刮越急,紇石烈河的水聲在風中隱約傳來,像是在為這場突如其來的反盟,奏響亂世的序曲。耶律璟站在殿內,望著窗外卷著枯草的風,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絲不安——他原以為孟昶是個可隨意拿捏的軟柿子,卻沒想到,這個看似溫和的蜀地皇帝,竟會在最關鍵時給大遼致命一擊。
    而此時的成都,王昭遠正拿著孟昶從洛陽發來的密信,與毋昭裔在樞密院議事。密信上除了“盟約已定”四個字,還有孟昶親筆寫的一句:“遼人必怒,當早做防範,守好秦州、鳳州二地。”毋昭裔看著信,撫著胡須道:“陛下料事如神,耶律璟得知反盟,必不會善罷甘休,我們需盡快調兵,加固邊境防線。”
    王昭遠點頭,目光落在輿圖上的秦州:“孟凡龍已率軍出發,想來不日便到秦州,有他在,秦州可保無虞。隻是耶律璟若派大軍來攻,我們僅憑蜀地兵力,恐怕難以支撐。”
    “無妨。”毋昭裔笑道,“陛下與柴宗訓已定下盟約,若遼人來攻,後周必出兵相助。何況耶律璟此人天性殘暴,朝中派係林立,他若要增兵伐蜀,未必能得到所有部族的支持。”
    兩人正說著,門外傳來侍衛的稟報:“大人,遼使耶律烈在驛館大鬧,說要見陛下,還說……還說陛下‘背信棄義’,要陛下給個說法。”
    王昭遠與毋昭裔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笑意。王昭遠放下密信,起身道:“耶律烈?他倒還敢來鬧。走,我們去會會他,讓他看看,我蜀地可不是任人拿捏的。”
    遠在上京的大安殿,耶律璟還在盯著盟約副本,臉色陰晴不定。內侍小心翼翼地遞上一杯熱酒,他卻揮手打翻,冷聲道:“傳朕旨意,讓耶律烈即刻從成都回來——既然孟昶反盟,留著他在成都也沒什麽用了。”
    內侍連忙躬身應下,轉身快步離去。殿內隻剩下耶律璟一人,他重新拿起酒盞,卻沒了飲酒的興致。窗外的風依舊卷著沙塵,他知道,孟昶的反盟不僅打破了他攻伐中原的計劃,更讓大遼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這場亂世棋局,從這一刻起,才真正變得凶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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