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耶律璟來到後宮找到蕭皇後,與其順暢心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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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安殿的銅爐燃盡了最後一寸香,耶律璟揮退殿內所有侍從,玄色龍袍下擺掃過滿地酒漬,大步流星地往坤寧宮去。廊下宮燈被秋風卷得明滅不定,映著他緊繃的下頜線,方才在殿上強壓的怒火與煩躁,此刻全化作眼底翻湧的戾氣,連路過的宮娥都嚇得跪地屏息,不敢抬頭看他一眼。
坤寧宮的暖閣裏,蕭皇後正對著燭火繡一幅《海東青捕天鵝》的蜀錦,指尖銀線穿梭,案上還擺著剛溫好的奶酒與兩碟蜜餞。她聽見殿外沉重的腳步聲,便知是耶律璟來了——自他登基以來,唯有心緒不寧時,才會這般不分時辰地往後宮走。蕭皇後放下繡針,起身迎上前,剛要屈膝行禮,便被耶律璟一把扶住,他掌心的涼意混著甲胄殘留的沙塵,讓她下意識蹙了蹙眉。
“免禮。”耶律璟的聲音帶著未散的怒意,他甩開蕭皇後的手,徑直走到暖閣中央的坐榻上坐下,抓起案上的奶酒一飲而盡,酒液順著嘴角淌到衣襟上,他也渾然不覺。蕭皇後見狀,示意宮女重新溫酒,自己則拿起帕子,輕輕替他擦拭衣襟上的酒漬,動作輕柔得像在安撫一頭暴怒的猛虎。
“陛下今日從大安殿過來,可是議事不順?”蕭皇後的聲音溫和,目光落在他緊繃的肩線,“方才遠遠聽見大安殿有器物碎裂聲,想來是哪位臣工惹陛下動了氣?”
耶律璟猛地攥緊拳頭,指節發白:“何止是惹氣!是孟昶那個軟骨頭反了!朕待他不薄,送他戰馬黃金,許他藩屬之位,他倒好,轉頭就跟柴宗訓那小兒定盟約,還派人截了朕的糧道——耶律休哥四萬兵馬,竟因沒了糧草,連個澤州都拿不下來!”
蕭皇後擦拭的動作一頓,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卻很快壓了下去。她坐到耶律璟身邊,重新拿起帕子,緩緩道:“孟昶反盟?這倒真是意料之外。臣妾記得去年耶律烈從成都回來,還說孟昶沉迷酒色,連朝堂都懶得管,怎麽會突然有膽子與後周聯手?”
“誰知道他打的什麽鬼主意!”耶律璟狠狠捶了一下坐榻扶手,“想來是柴宗訓給了他好處,讓他覺得有了靠山,便敢背叛朕!朕原以為拿下澤州,就能直逼洛陽,讓柴宗訓俯首稱臣,如今倒好,孟昶反戈一擊,不僅斷了糧道,還讓後周有了後蜀做屏障——這天下的棋局,全被他攪亂了!”
蕭皇後沉默片刻,起身走到案前,取過一張空白的絹帛,提筆蘸了墨,緩緩道:“陛下先別急,臣妾替您理理。如今大遼的處境,一是丟了糧草,四萬兵馬無功而返,士氣受挫;二是孟昶反盟,後周與後蜀聯手,兵力與我軍相當;三是耶律斜軫守成州失職,需得處置,卻又怕寒了將士的心。這三點之中,您最憂心的,是哪一點?”
耶律璟抬眼看向她,眼底的怒火稍緩,語氣卻依舊沉鬱:“最憂心的,是後周與後蜀聯手。孟昶雖弱,卻占著蜀地天險,柴宗訓有楊繼業、周虎等將,若他們南北夾擊,我大遼腹背受敵,別說攻伐中原,恐怕連邊境都難保。”
“陛下說得是。”蕭皇後放下筆,將絹帛推到他麵前,“可臣妾倒覺得,孟昶反盟,未必全是壞事。”
耶律璟猛地抬頭,眼中滿是不解:“壞事?他斷我糧道,毀我大計,怎麽會是好事?”
“陛下息怒,聽臣妾慢慢說。”蕭皇後走到他身邊,輕聲道,“孟昶此人,臣妾早有耳聞,他雖坐擁蜀地富庶,卻生性怯懦,若不是走投無路,絕不會輕易反盟。他敢與後周聯手,說明柴宗訓許了他重利,可後周如今剛經曆澤州之戰,國力本就損耗不小,哪有那麽多好處給孟昶?這盟約,恐怕隻是權宜之計,未必能長久。”
她頓了頓,繼續道:“再者,孟昶反盟,也讓陛下看清了他的真麵目。從前陛下還想著用他牽製後周,如今他反戈,倒省得陛下日後再被他背後捅刀。而且,此事若傳出去,其他藩屬國定會忌憚陛下的雷霆之怒,不敢再輕易背叛——這便是‘殺雞儆猴’,雖丟了孟昶,卻穩住了其他部族。”
耶律璟盯著蕭皇後,沉默良久,緊繃的肩線漸漸放鬆了些:“你倒看得通透。可即便如此,後周與後蜀聯手已成事實,朕該如何應對?明日召蕭思溫他們議事,若他們拿不出好主意,朕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去!”
“應對之策,臣妾倒有一個想法,隻是不知該不該說。”蕭皇後垂下眼簾,語氣帶著一絲謹慎。
“你說!”耶律璟往前傾了傾身子,“如今滿朝文武,怕是沒幾個人能像你這般冷靜,你有什麽主意,盡管說!”
“陛下可先緩一緩伐周的計劃。”蕭皇後緩緩道,“孟昶反盟,後周士氣正盛,此時再派兵去打,勝算不大,反而會損耗更多兵力。不如先穩住邊境,派使者去其他部族,重申盟約,許以好處,讓他們站在大遼這邊——尤其是黨項、吐穀渾等部族,他們與後周素有摩擦,若能拉攏過來,便能牽製後周的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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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頓,繼續道:“再者,孟昶反盟,蜀地內部未必全是讚同之聲。臣妾聽說,後蜀樞密使毋昭裔雖支持孟昶,卻與王昭遠不和;還有雄武軍統領孟凡龍,雖勇猛善戰,卻對孟昶沉迷酒色頗有微詞。陛下可暗中派人去蜀地,挑撥他們內部矛盾,若能讓蜀地內亂,孟昶自顧不暇,自然就顧不上與後周聯手了。”
耶律璟聽完,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他猛地一拍坐榻:“好!這個主意好!朕怎麽沒想到!先穩住部族,再挑撥蜀地內亂,等孟昶自顧不暇,柴宗訓沒了後援,朕再派大軍伐周,定能一舉拿下洛陽!”
他緊繃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些,看向蕭皇後的目光裏多了幾分讚許:“還是你心思縝密,若不是你來勸朕,朕今日怕是要被怒火衝昏了頭,做出錯事來。”
蕭皇後淺淺一笑,重新拿起案上的奶酒,替他斟滿:“陛下是大遼的君主,肩上扛著部族的安危,自然會憂心。臣妾隻是個婦人,不懂朝堂大事,不過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說些淺見罷了。”她將酒杯遞到耶律璟手中,“陛下今日氣了一天,也該歇歇了。這奶酒是臣妾讓人用新擠的羊奶溫的,您再喝一杯,暖暖身子。”
耶律璟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暖意順著喉嚨滑進腹中,驅散了不少寒意與煩躁。他看著蕭皇後溫柔的眉眼,忽然覺得,方才在大安殿的怒火與不安,都在這暖閣的燭火與奶酒中,漸漸消散了。他伸手握住蕭皇後的手,掌心的溫度慢慢傳遞過去:“有你在,朕心裏踏實多了。明日議事,朕便按你說的,先穩住部族,再挑撥蜀地內亂——朕倒要看看,孟昶和柴宗訓,能得意多久!”
蕭皇後回握住他的手,輕聲道:“陛下英明,定能平定亂世,讓大遼的旗幟,插遍中原大地。隻是陛下也要保重身體,莫要再為這些事氣壞了自己——您的身體,才是大遼的根本。”
暖閣外的秋風依舊在刮,卻再也吹不散殿內的暖意。燭火搖曳,映著兩人交握的手,也映著耶律璟眼中重新燃起的野心。他知道,孟昶的反盟雖打亂了他的計劃,卻也讓他看清了亂世的棋局——隻要穩住陣腳,步步為營,終有一日,他會讓後周與後蜀,都臣服在大遼的鐵蹄之下。
夜深了,蕭皇後讓人鋪好床榻,看著耶律璟躺下,才輕輕吹滅了案上的燭火。她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的月色,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她方才說的話,雖句句在理,卻也藏著一絲私心。她的兄長蕭思溫,一直主張與後周議和,若耶律璟真的暫緩伐周,蕭思溫在朝中的地位,便能更穩固些。隻是這些心思,她不能讓耶律璟知道,隻能藏在心底,化作對他的溫柔與體貼。
而此刻的上京城外,紇石烈河的水依舊泛著冷意,岸邊的蘆葦在風中搖曳,像是在預示著即將到來的亂世風雲。耶律璟在暖閣中安睡,卻不知,他的計劃雖看似穩妥,卻早已被遠方的柴宗訓與孟昶,悄悄布下了新的棋子——這場橫跨遼、周、蜀三國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次日一早,耶律璟準時來到大安殿,召蕭思溫、韓德讓、耶律屋質等人議事。他將蕭皇後的主意一一道出,眾人聽後,紛紛表示讚同。蕭思溫更是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英明!暫緩伐周,拉攏部族,再挑撥蜀地內亂,此乃萬全之策!臣願親自前往黨項部族,說服他們與大遼結盟!”
耶律璟點頭,目光掃過殿內眾人:“好!蕭思溫,你即刻啟程前往黨項;韓德讓,你負責暗中派人去蜀地,挑撥孟昶與王昭遠、孟凡龍的關係;耶律屋質,你留守上京,整頓兵馬,隨時準備應對邊境變故!”
“臣遵旨!”三人齊聲應下,躬身退下。
大安殿內,耶律璟獨自站在輿圖前,手指劃過澤州、成州、秦州等地,眼中滿是堅定。他知道,這場博弈,注定不會輕鬆,可隻要有蕭皇後在身邊為他出謀劃策,有蕭思溫等人替他奔走,他定能在這亂世之中,走出一條屬於大遼的霸主之路。而遠在洛陽的柴宗訓與成都的孟昶,還不知道,耶律璟已為他們布下了新的陷阱——一場新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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