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降機的鐵鏈磨著滑輪，發出“吱呀——吱呀——”的怪響，像有人在耳邊磨牙。鏽屑簌簌落在林野肩頭，他伸手拂開時，指尖沾到點潮濕的涼意——是蘇曉的掃描儀線，正隨著升降機的晃動掃過他的手背。
    “警報！【礦坑底層意識波動強度突破9.0，超出npc常規閾值3倍】！”蘇曉的聲音被機器的嗡鳴切割得斷斷續續，她舉著掃描儀對準下方，屏幕上的紅點跳得像要炸開，“領主的能量場很奇怪，既像係統boss，又……又帶著玩家的意識特征。”
    石磊把石錘橫在膝蓋上，鐵柄硌得褲子皺成一團：“管他啥特征，鐵鷹那幫孫子說了，這領主眼睛紅得像燒紅的烙鐵，見人就掄斧子。上次他們公會派了個五人隊來刷材料，就活下來一個，還是被抬出去的。”他拍了拍林野的肩膀，“等會兒見了麵，別硬碰，我先扛著。”
    升降機“哐當”一聲砸在礦坑底層，震得人腳跟發麻。濃重的鐵鏽味湧進鼻腔，混著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林野舉著火把往前走了兩步，火光突然照亮岩壁上的火把——那些火把不是自然燃燒，而是嵌在岩壁裏的磷光燈，燈麵蒙著層灰，照得兩側礦道裏的景象影影綽綽。
    “那是……礦車？”蘇曉指著左側礦道，一輛歪斜的礦車卡在鐵軌上，車鬥裏堆著半車碎石，最上麵卡著半截斷裂的礦燈。林野走過去撥了撥燈麵的灰，突然頓住——燈麵的裂痕裏，映出張模糊的人臉，眉眼輪廓像極了三個月前在礦道失蹤的玩家阿凱。
    “不止這一輛。”雲帆公會的瘦高個玩家舉著火折子四處照，“你看那輛，車鬥裏有件新手甲，是‘小獵人’的！他上周還跟我借過繃帶……”
    話音未落，深處突然傳來震耳的咆哮，像巨石滾過空穀。一道紅光刺破黑暗，從礦道盡頭直劈過來，照亮了岩壁上的劃痕——那不是怪物的抓痕，是斧刃砍出來的深溝，溝裏還嵌著點碎布，是鐵鷹公會的製服料子。
    “來了！”石磊把巨盾往地上一頓，盾麵“嗡”地顫了顫，“都往我身後退！”
    礦坑領主的身影在紅光中顯形：三米高的身軀裹著鏽成褐色的鐵甲，每塊甲片都嵌著尖刺，手裏的巨斧比石磊的石錘還寬，斧刃上的血漬結成了黑痂。最駭人的是它的眼睛，兩團跳動的紅光像懸浮的火球，正死死盯著他們。
    “吼——！”領主的咆哮震得火把搖晃，巨斧帶著風聲劈向林野麵門。林野側身翻滾躲開，斧刃砸在他剛才站的地方，“轟”的一聲，碎石飛濺中，他瞥見領主的紅光眼睛裏，竟閃過一絲極快的、屬於人類的恐懼——那眼神，像被逼到牆角的困獸。
    “它在怕！”蘇曉突然拽住林野的胳膊，聲音發顫，“剛才那一下，它的斧刃明明能劈中我，卻故意偏了半寸！你看它的手腕，鐵甲在抖！”
    石磊趁機揮錘砸向領主的膝蓋，“當”的一聲，鐵甲凹下去一塊。領主踉蹌著後退兩步，紅光驟然變亮，像是被激怒了，可抬斧的瞬間，它的目光掃過右側角落，突然頓了頓——那裏堆著具玩家骸骨，骨頭上還套著半截狼牙鐲，是小獵人的遺物。
    “它在看那具骸骨！”瘦高個玩家喊，“它好像認識！”
    林野突然想起老鐵匠那句沒頭沒尾的話：“811……他控製不住自己……”心髒猛地一縮。他衝石磊使了個眼色，故意往骸骨的方向退了兩步，領主的斧頭果然跟著偏了偏，斧刃擦著岩壁過去，又砍出一道深溝。
    “它不是在攻擊，是在……掙紮？”林野的聲音很輕，卻像塊石頭投進眾人心裏。蘇曉的掃描儀突然對準領主的後腦，屏幕上跳出串數據：【檢測到外部控製信號：強度65，與鐵鷹公會能量特征吻合】。
    “是鐵鷹！”蘇曉恍然大悟，“他們在遠程控製領主！那些紅光不是它的本意，是被強行激活的攻擊模式！”
    領主似乎聽懂了她的話，紅光突然劇烈閃爍，巨斧“哐當”砸在地上，它用雙手抱住頭，發出痛苦的嗚咽。鐵甲縫隙裏滲出淡紫色的流光，和鏽鐵營地麵裂縫裏的一樣——那是意識掙紮時才會溢出的能量。
    “給它點反應！”林野突然掏出734徽章，舉到火把前，“老鐵匠說過，編號相近的意識能共鳴！”徽章的藍光亮起時，領主的嗚咽聲突然變了調，像是在哭。
    石磊扛著石錘擋在林野身前，警惕地盯著礦道深處：“別大意，鐵鷹的人肯定在附近操控，他們見領主失控，說不定會親自下來。”
    瘦高個玩家和胖玩家背靠背站著，武器握得死緊：“我們守住兩側礦道，你們專心找控製裝置！”
    領主還在抱著頭嗚咽，紅光一點點變暗，露出底下灰藍色的眼睛——那是雙屬於人類的眼睛，此刻正透過鐵甲的縫隙望著林野，裏麵翻湧著痛苦和哀求。
    林野握緊徽章，突然明白，這礦坑深處的紅光，從來不是怪物的凶光，是某個被囚禁的靈魂，在黑暗裏發出的求救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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