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貨鋪的油燈昏黃如豆，將老板娘的影子拉得老長，貼在斑駁的磚牆上，像幅褪色的畫。林野推開門時，冷風卷著雪籽灌進來，混著爐膛裏飄出的焦糊味，嗆得他忍不住咳嗽——爐子裏劈啪作響的不是柴火，是一遝泛黃的照片，火苗舔舐著相紙邊緣，將那些笑靨燒成蜷曲的黑灰。
    “來了？”老板娘沒回頭，鐵鉗夾著張照片往火裏送，照片上穿格子衫的年輕人正舉著星核碎片比耶，“這是老周，當年總愛搶我烤的麥餅，說‘等通關了請我去城裏吃西餐’。”
    林野盯著爐膛裏跳動的火光，指尖還殘留著星核碎片的灼痛感——昨晚鍾樓的第十七聲鍾響後，黑霧雖退了，卻在他手背上留下幾道青黑色的印子，像沒擦幹淨的墨。
    “老板娘，”他蹲下身，看著照片在火中化為灰燼，“您早就知道，對嗎？”
    鐵鉗“當啷”一聲落在爐邊，老板娘轉過身，滿臉皺紋在火光裏忽明忽暗，眼眶紅得像浸了血：“十年前你爸把這雜貨鋪盤給我時，就說了‘若有天小鎮出怪事，守好這鋪子，等個姓林的半大孩子來’。”她從懷裏掏出塊油汙的布，一層層解開，露出個巴掌大的鐵盒，鎖孔和林野鑰匙鏈上的徽章嚴絲合縫。
    “哢噠。”鑰匙旋開的瞬間，林野瞳孔驟縮——盒裏鋪著褪色的藍布，上麵擺著三枚徽章，除了和他鑰匙鏈上一模一樣的那枚，另外兩枚背麵分別刻著“周”“王”二字，邊緣還沾著幹涸的暗紅，像陳年的血。
    “老周和老王的。”老板娘的聲音發顫，捏起刻著“王”字的徽章，指腹摩挲著邊緣的缺口，“老王當年總說‘徽章是命根子’，結果為了護你爸去鍾樓，被影子撕爛了半條腿……”
    “吱呀——”
    後門突然被推開，蘇曉裹著寒氣衝進來，掃描儀屏幕亮得刺眼：“林野哥！鎮西的張大爺醒了！他說……他說昨晚黑霧裏有人喊他名字，聲音和十年前失蹤的兒子一模一樣！”
    老板娘突然抓起鐵鉗往爐膛裏猛捅，火星濺在青磚地上，燙出一個個小黑點：“那不是兒子！是影子在學口技！當年老周他媳婦，就是被這招騙進了古井！”
    “古井？”林野捏起自己那枚徽章，背麵的坐標正指向鎮中心那口封了多年的老井，井欄上刻滿歪歪扭扭的名字，小時候他總以為是孩子們的塗鴉。
    “那井通著虛空核心的能量管。”老板娘突然掀開櫃台下的暗格，掏出張泛黃的地圖，上麵用紅筆圈著古井的位置，旁邊寫著行小字：“月圓夜，井水映影，方見真門。”
    “您怎麽會有這個？”蘇曉的掃描儀突然對著地圖“嘀嘀”作響，屏幕彈出【檢測到林建國能量殘留】的提示。
    “你爸畫的。”老板娘的聲音低下去，像埋在雪地裏的石頭，“他說‘若我沒回來，就讓找到地圖的人，在正月十六的月亮下打開井蓋’。今天……正好是正月十五。”
    這時，門外傳來趿拉的腳步聲，趙叔裹著棉襖闖進來，手裏攥著枚斷成兩半的徽章，正是昨晚蘇曉給的碎片渣拚的：“老板娘！我家丫頭說……說這碎片在井邊會發燙！”
    林野突然想起昨晚老王被黑霧吞沒前的嘶吼——“照顧好我孫女”。他抓起鐵盒裏的徽章往門外衝，蘇曉舉著掃描儀緊隨其後，屏幕上的紅點正往古井方向聚集，像群嗅到血腥味的鯊魚。
    “等等！”老板娘突然喊住他，往他兜裏塞了個油紙包，麥餅的熱氣透過紙滲出來，“你爸當年總說‘空腹做事沒力氣’。對了，徽章別碰井水，會……”
    話沒說完，鎮中心突然傳來“轟隆”巨響，像有什麽東西從地下炸開。林野攥緊兜裏的麥餅，徽章在掌心燙得驚人——他知道，老板娘沒說出口的話，藏在那些被燒毀的照片裏，藏在古井深處，更藏在父親沒來得及說的後半句裏。
    雪下大了，落在古井的青石板上，瞬間融成黑褐色的水，順著石縫往深處滲，像無數隻手在悄悄拉扯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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