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手村的天空正在崩裂。
    像被巨斧劈開的玻璃，淡紫色的穹頂布滿蛛網般的裂痕，數據流從裂縫裏傾瀉而下，匯成銀色的瀑布，砸在石板路上發出“滋滋”的電流聲。林野拽著蘇曉往鐵匠鋪跑，路過麵包店時，看見招牌上的“新鮮出爐”四個字正在融化，字母扭曲成怪誕的符號，最後化作一串亂碼消散在風裏。麵包師的虛影在櫃台後徒勞地伸手去抓，卻被數據流穿過身體，化作點點熒光——他終究沒能跟著走出古井。
    “快！熔爐還沒滅！”老鐵匠的吼聲從巷口傳來，震得林野耳膜發疼。他赤裸的胳膊上纏著燒紅的鐵鏈，鏈環燙得發紅，正用錘子死死釘住一扇搖搖欲墜的鐵門。門後，無數雙發光的眼睛在黑霧裏蠕動，是鏽鐵營的追兵——那些被虛空之影同化的玩家，此刻正循著星核碎片的氣息瘋狂追來，指甲刮擦門板的“咯吱”聲像鋸子在磨骨頭。
    “林野哥！這邊！”琉璃從鐵匠鋪後窗探出頭，額角還沾著灰，手裏攥著把淬了火的短刀，“王嬸他們把追兵引去西邊了，說讓咱們趕緊走！”她話音剛落，遠處就傳來王嬸的喊罵聲，混著數據流炸裂的“劈啪”響。
    林野衝進鐵匠鋪時，熔爐裏的火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暗，橘紅色的火苗縮成一團，像瀕死的心髒。老鐵匠猛地掀開熔爐底座，露出塊嵌在灰燼裏的碎片，通體漆黑，卻泛著與星核碎片同源的微光——那是第三塊碎片，藏在熔爐核心十年了，邊緣還沾著未燒盡的鐵屑。
    “拿著！”老鐵匠把碎片塞進林野懷裏，掌心的老繭蹭得他胸口發燙，“這玩意兒能頂住數據流的衝擊，到了‘舊戰場’，找老k，他知道關閉星界的法子。”他突然咳嗽起來，咳出的血珠落在灼熱的鐵砧上，瞬間蒸發成白煙。
    “您跟我們一起走！”林野去拉他的胳膊，卻被甩開。老鐵匠抄起燒紅的鐵鉗，轉身往門口走，鐵鏈在地上拖出火星，映出他背後猙獰的傷口——那是被追兵的利爪撕開的，傷口裏正滲出銀色的數據流，像蠟一樣在融化。
    “我這把老骨頭，早該回爐了。”他回頭笑了笑，露出缺了顆牙的牙床，“告訴琉璃，她爹當年打給她的銀鐲子，我藏在砧子底下了，記得拿。那丫頭總念叨，說要戴著嫁人呢。”
    “鐵叔！”琉璃突然撲過去抱住他的胳膊，眼淚掉在鐵鏈上，“我爹說了，您是他這輩子最佩服的鐵匠！您跟我們走，我給您打副新鐵鏈！”
    老鐵匠拍了拍她的頭，手背上的青筋像盤虯的老樹根：“傻丫頭，熔爐沒了，鐵匠還叫鐵匠嗎？”他把琉璃往林野身邊推，“護著你林野哥，那小子看著強，其實心軟，到了外麵，別讓他吃虧。”
    鋪外傳來鐵鏈拖地的“嘩啦”聲，追兵的嘶吼越來越近，門板被撞得“咚咚”響，木屑簌簌往下掉。老鐵匠猛地將林野推向裏屋的暗門：“走！別回頭！鏽鐵營的光，得有人帶著走下去！”
    林野被蘇曉拽進暗門時，看見老鐵匠轉身將熔爐推倒，滾燙的鐵水漫過門檻，在地上凝成一道火牆。火光裏，他看見老鐵匠舉起鐵鉗，朝著最先衝破鐵門的黑影狠狠砸去，鐵鉗穿透黑霧的瞬間，爆發出刺目的藍光。
    “這爐火燒了一輩子，夠了……”
    最後這句話順著門縫飄進來，輕得像歎息。林野死死攥著懷裏的碎片，聽見外麵傳來鐵鉗落地的悶響，緊接著是數據流徹底吞噬物體的“滋滋”聲——那是老鐵匠最後的聲音。
    暗門在身後關上，隔絕了火光與嘶吼。林野摸著懷裏的碎片，突然發現它正在發燙，與胸口前兩塊碎片共鳴，在黑暗中亮起三道交織的光。光裏，他仿佛看見老鐵匠年輕時的模樣，掄著錘子在熔爐前大笑，鐵砧上的火星濺在他臉上，像未落的星。
    “往這邊！”蘇曉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她舉著掃描儀在前麵帶路，屏幕上的紅點密密麻麻，正從四麵八方往鐵匠鋪聚集，“鐵叔沒白留，他把追兵都引過去了！”
    琉璃突然停下腳步，從砧子底下摸出個布包，打開一看，銀鐲子在暗光裏閃著柔和的光，上麵刻著小小的“安”字。她把鐲子套在手腕上，抹了把臉：“我爹說，銀能辟邪。鐵叔不會白死的，我們一定能關掉星界。”
    林野點點頭，攥緊三塊共鳴的碎片。暗門外，新手村的崩潰聲越來越響，像是有無數座熔爐在同時炸裂。他知道，鏽鐵營的光沒有滅，它變成了碎片的溫度，變成了銀鐲子的光澤，變成了他們腳下的路，正往新手村的邊界延伸。
    而邊界之外，是更洶湧的黑暗，和必須踏過去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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