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的工坊藏在中立區最深處，像顆嵌在磚縫裏的螺絲釘。鐵皮屋頂鋪著巴掌大的太陽能板，是她從廢棄機甲上拆下來的，陽光好的時候能勉強供起台小風扇；窗台上擺著幾盆塑料花，花瓣邊緣已經泛出半透明的白，風一吹就簌簌掉渣——那是數據化的征兆，是她從新手村帶出來的念想。
    “這是我爺爺留下的。”蘇曉正用軟布擦著工作台，上麵擺著台老式車床，金屬表麵刻著細密的花紋，像星軌又像齒輪。她指尖劃過紋路時，車床會發出輕微的嗡鳴，“他以前是星界項目的首席機械師，這台車床能加工星核碎片的邊角料，普通工具碰一下就會融化。”
    林野伸手摸了摸，冰涼的金屬觸感裏藏著絲暖意。手背上的“數據化斑點”突然亮起，像撒了把碎星，與車床花紋產生奇妙的共鳴，那些紋路竟順著他的指尖往上爬，與星核碎片的輪廓重合——這花紋，和老k狗牌背麵的紋路如出一轍。
    “這是……”林野剛要開口，工坊的門突然被“哐當”一聲踹開。
    趙天雷帶著四個聯邦玩家闖進來，軍靴踩在鐵皮地上發出沉悶的響，鞋跟沾著的泥點濺在蘇曉剛擦好的工作台上。他身後的玩家舉著能量槍，槍口對準那台老式車床，保險栓“哢噠”一聲拉開：“蘇工程師，聯邦懷疑你私藏星核碎片，奉命搜查。”
    “我沒有！”蘇曉猛地把工具箱抱在懷裏，眼圈瞬間紅了。箱子裏是她攢了半年的零件，最底下壓著爺爺的照片，“這隻是我爺爺的舊東西，你們不能動！”
    趙天雷冷笑一聲，抬腳就把工作台踹翻了。零件“嘩啦啦”滾了滿地，其中個黃銅齒輪彈到他腳邊，齒輪邊緣鑲著圈微光——是星核碎片的粉末，在陽光下閃著細鱗般的光。
    “這是什麽？”他彎腰撿起齒輪，捏在指尖轉了轉，突然狠狠砸在蘇曉腳下，“鐵鷹公會是倒了，但聯邦的規矩還在！識相點就把藏起來的碎片交出來，不然我讓你這破工坊徹底變成數據流，連塊鐵屑都剩不下！”
    林野突然上前一步，攥住趙天雷的手腕。星核碎片的藍光順著他的指縫漫出來，像層薄冰裹住兩人的手臂，趙天雷疼得“嘶”了一聲，臉色瞬間漲紅：“拿開你的腳。”
    “喲，無種族的野狗還敢咬人？”趙天雷猛地甩開他的手，身後的四個玩家立刻圍上來，槍托在掌心敲得“砰砰”響，“給我把他們三個扔出去！工坊裏的東西，不管是鐵的還是紙的，全部沒收！”
    混亂中，林野瞥見蘇曉的手往身後探——她正偷偷把個巴掌大的鐵皮盒子塞進琉璃懷裏。盒子上了鎖，鎖孔是齒輪形狀的，正是老鐵匠留給她的那把鑰匙能打開的樣式。琉璃會意，抱著盒子貓著腰就從後窗翻了出去，窗欞刮破了她的袖口，露出裏麵銀鐲子的反光。
    “攔住她！”趙天雷眼尖，吼了一聲就往窗邊衝。
    林野趁機撞開最前麵的兩個玩家，拽著蘇曉往巷口跑。能量槍的藍光擦著耳邊飛過，打在鐵皮牆上炸開個小坑，滾燙的碎屑濺在脖子上。身後傳來趙天雷的怒吼：“給我追！碎片肯定在那小丫頭身上！她跑不遠的！”
    兩人一口氣衝進三條巷子，躲進間廢棄的倉庫才敢停下。蘇曉扶著牆大口喘氣，頭發亂得像團草，額角還磕出了塊紅印：“盒子裏是我爺爺的筆記……記著怎麽用星核碎片穩定數據化身體，還有……還有星界項目的早期設計圖。”她聲音發顫，“趙天雷想要的根本不是碎片，是這個！有了筆記，他們就能批量改造碎片，甚至……控製數據流！”
    林野摸著手背的斑點，那裏的灼痛感還沒消。他突然想起獨眼男人昨天的話，當時那老小子蹲在地上修槍，嘴裏嘟囔著：“聯邦最近跟瘋了似的，收星核碎片收得緊，聽說上麵來了個穿白大褂的大人物，說是要‘清理星界的不穩定因素’……誰知道是清理玩家還是清理別的。”
    倉庫外傳來巡邏隊的機甲聲，遠光燈的光柱在巷子裏晃來晃去。林野透過門縫往外看，聯邦區的探照燈亮得刺眼，像無數隻眼睛盯著這片中立區的夾縫。
    “他們不止是為了鐵鷹公會報仇。”林野低聲說，指尖的星核碎片突然發燙，“他們在找所有和星核碎片有關的人，爺爺的筆記、老鐵匠的鑰匙、甚至……我們身上的斑點。”
    蘇曉突然抓住他的手，掌心冰涼：“你是說……聯邦知道‘數據化’的事？他們知道我們的意識正在被星界侵蝕？”
    林野沒說話，隻是抬頭望向聯邦區最高的那棟塔樓。那裏亮著盞紅燈，像隻監視著全城的眼睛。他突然明白，這場針對他們的打壓，從一開始就不隻是遊戲裏的恩怨——背後有隻手，正試圖把所有接觸過星核碎片的人，都拖進更深的漩渦裏。
    倉庫外，琉璃的腳步聲悄悄靠近，她從門縫裏塞進來張紙條，上麵是她歪歪扭扭的字：“我把盒子藏在中立區的齒輪雕像底下了，趙天雷的人沒追上我。”
    林野把紙條攥在手心，看著遠處工坊的方向——那裏已經亮起了火光，是聯邦玩家在焚燒蘇曉的零件。他摸了摸懷裏的星核碎片，藍光透過布層映在牆上，像片跳動的火苗。
    “我們得把筆記拿回來。”蘇曉的聲音突然堅定起來，“那是爺爺唯一的遺物，也是……我們能活下去的關鍵。”
    林野點頭。他知道，從趙天雷踹翻工作台的那一刻起，躲是躲不過去了。要在這破碎之城站穩腳，就得把屬於自己的東西搶回來，哪怕對手是整個聯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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