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的工坊鐵皮門上，聯邦封條像道醜陋的傷疤，紅漆寫的“叛黨窩點”四個字被雨水泡得發漲。三個穿銀白製服的玩家守在門口，槍托敲著掌心打拍子，看見個挎著工具箱的中立玩家路過，突然吐了口唾沫：“滾遠點！這地方沾了bug的晦氣，小心你那破工具全變成數據流！”
    玩家縮著脖子跑了，工具箱上的齒輪徽章晃了晃——那是中立區工匠的標記，此刻在聯邦士兵眼裏，卻和“鏽鐵營餘孽”沒兩樣。
    林野蹲在對麵的屋頂上，嚼著塊幹硬的麥餅。餅是王嬸臨走前塞的，邊緣已經發潮，卻帶著股煙火氣，讓他想起新手村的灶台。他手裏捏著張倉庫結構圖，是獨眼男人用半塊星核碎片換來的，上麵用紅筆標滿了防禦點：紅外感應、能量屏障、機甲巡邏路線……隻有通風管道那欄，畫著個潦草的叉——“盲區，僅容一人通過”。
    “確定要去？”蘇曉的聲音從耳機裏傳來，帶著電流的雜音。她和琉璃躲在中立區的齒輪雕像後，掃描儀屏幕上，聯邦倉庫的紅點密密麻麻，像群蟄伏的馬蜂，“趙天雷昨晚在通訊頻道放話，說要‘請君入甕’，他肯定在裏麵設了陷阱。”
    林野吐出麥餅渣，指尖的星核碎片泛著微光。他摸了摸手背上的斑點，那些半透明的印記已經連成小片，像塊融化的冰，觸到碎片時會傳來針紮似的疼——獨眼男人說，數據亂流區的核心碎片能“安撫”這斑點，可他們現在連修掃描儀的零件都沒有，更別說去亂流區了。
    “不然呢？”林野調整著呼吸，老鐵匠教的“詭步”要訣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踏機甲步隙，藏燈影盲區，氣沉丹田，步若水滴”。當年在新手村躲避虛空之影時練的本事，如今要用來對付聯邦的監控探頭，倒也算學以致用。
    午夜的聯邦區靜得可怕。路燈的光慘白，照在鋼鐵街道上，映出機甲巡邏的影子，像隻緩慢爬行的金屬蟲。林野貼著牆根移動，軍靴踩在鐵皮接縫處，故意選在機甲腳步聲的間隙落地——“咚”“哢噠”，兩種聲音混在一起，像塊投入水裏的石頭，沒激起半點漣漪。
    路過倉庫外圍的防禦塔時，他突然停住。塔上的探照燈晃過來，林野猛地矮身，躲進台廢棄機甲的陰影裏。機甲的駕駛艙破了個洞，裏麵的飛行員早已不知所蹤，隻剩塊胸牌——“鐵鷹公會，編號073”，被數據流腐蝕得隻剩半塊。
    “嗤，廢物。”林野把胸牌塞進兜裏，突然想起趙天雷那張總是掛著冷笑的臉。
    倉庫的通風管口藏在堆廢棄零件後。林野扒開零件時，指尖被塊尖銳的鐵皮劃破，血珠滴在上麵，竟被零件吸收了——這不是普通廢鐵，是深淵部族的“噬血鋼”，聯邦從戰場上搶來的戰利品，此刻卻成了最好的掩護。
    他鑽進通風管，一股機油味嗆得他直咳嗽。管道窄得隻能匍匐前進，膝蓋蹭過生鏽的管壁，血珠滲進布料，火辣辣地疼。耳機裏傳來琉璃的報點，聲音壓得極低：“左拐，第三個柵格下麵就是能量核心室……我看見趙天雷了，他在控製室裏喝茶，身邊站著四個精英衛兵。”
    林野撬開柵格，跳下去時正好落在堆木箱後麵。核心室裏亮著冷白的燈，十幾個金屬架頂天立地，上麵擺滿了零件：泛著藍光的能量管、刻著深淵符文的齒輪、還有堆拆到一半的機甲殘骸……最上麵那層，放著個暗紫色的引擎，表麵流動著星雲似的光——是暗物質引擎，蘇曉念叨了好幾天的寶貝，說有了它，能造出比聯邦強三倍的護盾。
    “找到了。”林野剛要伸手，突然聽見外麵傳來對話聲，是從通風管的縫隙鑽進來的。
    “趙隊，您說那無種族真會來？”是個年輕玩家的聲音，帶著點諂媚，“我看他也就這點本事，敢搶聯邦的東西？”
    “肯定會來。”趙天雷的聲音帶著得意的笑，杯子碰撞的脆響清晰可聞，“蘇曉的工坊被封了，他們三個就像斷了腿的狗，不偷零件怎麽活？等他一摸引擎，就啟動能量罩，到時候……”
    林野心裏一沉，手背上的斑點突然刺痛，像被燒紅的針戳了下。星核碎片的光猛地暗下去，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是能量幹擾！他猛地抬頭，看見天花板的角落裏，四個黑色探頭正對著他，紅點閃爍得越來越快，像在倒計時。
    “抓住他！”外麵傳來吼聲，倉庫鐵門被猛地拉開，金屬摩擦聲刺耳。
    林野抓起暗物質引擎，轉身就撞向側麵的應急通道。引擎比想象中沉，撞在門上發出“哐當”一聲。追來的玩家舉槍掃射，能量束打在他腳邊，炸開的數據流濺到手背上——奇怪的是，那些斑點突然亮起，像層透明的鎧甲，數據流碰到就被彈開了。
    星核碎片的光在掌心炸開，林野突然明白，碎片的能量正順著斑點流進身體，那些半透明的印記，竟是某種“能量接口”。
    衝出倉庫時，他聽見身後傳來能量罩啟動的嗡鳴，像隻巨獸閉上了嘴。趙天雷的怒吼隔著金屬門傳出來，氣急敗壞得像條被悶在罐子裏的瘋狗：“林野！你給我等著！聯邦的怒火，夠你燒三輩子的！”
    林野一口氣跑回齒輪雕像後，把引擎塞進蘇曉手裏。引擎還帶著他的體溫，暗紫色的光映在蘇曉臉上，讓她眼裏的驚喜像朵突然綻開的花。
    “成功了？”琉璃拽著他的胳膊，指尖觸到他手背上的斑點，突然“呀”了一聲，“你的斑……好像更亮了。”
    林野低頭，那些半透明的印記確實在發光，像塊嵌在皮膚裏的螢石。遠處聯邦區的警報燈紅得刺眼，照亮了半邊天，他突然有種可怕的預感——這不僅僅是遊戲裏的“異常狀態”。
    星核碎片與他的身體，正在以一種誰也無法預料的方式，緊緊綁在一起。就像那暗物質引擎，既是破局的希望，也可能是引火燒身的火種。
    “先修工坊。”林野把碎片揣回懷裏，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趙天雷要算賬，我們就給他留點‘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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