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藏室的木門“吱呀”合上的瞬間，林野後頸的汗毛突然豎了起來。身後細碎的“哢嗒”聲越來越密，像有串碎玻璃在口袋裏翻跟頭——是早上收拾東西時沒注意，從穿衣鏡上敲下來的碎片滑了出來。
    他猛地轉身，手電筒的光束掃過去，碎片在地上滾出半圈，每一片都映出個扭曲的自己：舉能量槍的那個，食指還在扳機上微微顫動，槍身的劃痕都和他常用的那把一模一樣；貼星核貼紙的那個，貼紙歪歪扭扭的位置，正好是他昨天撓癢時蹭掉的地方；穿高中校服的那個更絕，嘴角奶油的形狀都和相冊裏那張生日照分毫不差，連左邊門牙缺的小豁口都清晰可見。
    “別躲了。”林野的聲音撞在鐵皮櫃上，震出點回音，他踢開腳邊的紙箱，積灰的穿衣鏡露出來，鏡框上還纏著半圈生鏽的鐵絲——那是他小時候調皮，把鏡子當球門時纏的。“你不就是想讓我看見嗎？”他彎腰撿起塊最大的碎片，碎片裏的倒影突然衝他眨了眨眼，“看見你把我高中時的照片設成星界頭像，背景還是教學樓那棵老槐樹；看見你用我身份證號後六位當密碼，連星界昵稱都懶得想，就叫‘野子’；看見你……”
    話沒說完，穿衣鏡“嗡”地亮起白光，光裏的倒影動了。它抬手按在鏡麵上，指尖穿過玻璃時激起圈漣漪，整個人像從水裏鑽出來似的，能量槍的槍口抵住林野眉心時，還帶著點玻璃的涼意。“怕了？”倒影的聲音比他沉半度，星核紋路在臉頰上蜿蜒，像條淡藍色的小蛇，“你以為關掉星界客戶端就有用？”它突然湊近，呼吸噴在林野臉上，帶著股星界能量特有的金屬味，“你昨天幫蘇曉修星界終端時，指尖沾的數據流還沒擦幹淨呢——就在指甲縫裏，發著淡紫色的光。”
    它突然笑起來，笑聲撞在鐵皮櫃上彈回來，顯得格外刺耳：“你敢說你沒偷偷練過‘雙槍流’？在陽台晾衣服時，拿著兩個衣架比劃的樣子，被三樓張阿姨看見了，還問你是不是在跳什麽新舞；你敢說你半夜驚醒，摸向枕頭底下時，期待摸到的不是能量槍？上周你媽來收拾房間，還翻出你藏在枕頭下的玩具槍，罵你多大了還玩這個。”
    “林哥！用這個！”儲藏室的門被撞開時，蘇曉舉著塊磁鐵衝進來，磁鐵上還纏著根紅繩——那是她奶奶求來的，說能鎮邪。磁鐵飛過的瞬間，林野突然抓住倒影的手腕，鏡麵水紋般波動，兩個身影在光束裏重疊又分開的刹那，他看見倒影後頸貼著塊創可貼，邦迪的邊緣還卷著點毛絮，和他上周幫鄰居抬花盆時被瓷磚劃的傷口位置分毫不差，連創可貼的牌子都一樣。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林野的指尖撫過倒影後頸的創可貼，突然笑了，指腹蹭過那點卷邊的毛絮，“那你總該記得，我高中時偷藏的那盒煙，藏在床底的舊球鞋裏，被我媽翻出來時，煙盒都潮得發軟了。”他湊近了些，聲音壓得很低，像說悄悄話，“我哭得打嗝，說再也不碰了，還把煙盒撕得粉碎，埋在樓下花壇裏，上麵種了棵薄荷，你敢說你忘了？”
    倒影的能量槍突然閃爍，槍身的藍光忽明忽暗。林野趁機將磁鐵按在它胸口，白光“嘭”地炸開，刺得人睜不開眼。他聽見蘇曉爺爺在門口喊：“記住這疼！疼才能分清哪個是肉長的，哪個是數據堆的！”
    碎片落地時，林野的手背被劃出道血痕，血珠滾下來，滴在磁鐵上，發出“滋滋”的聲響，還冒了點白氣。他疼得齜牙咧嘴，眼淚都快出來了，卻突然覺得心裏踏實得很——這疼是真的，血的溫度是真的，連空氣中飄著的、儲藏室特有的黴味，都是真的。
    “林哥！你流血了！”蘇曉的驚呼讓他回過神，她舉著創可貼跑過來，頭發上還沾著點蜘蛛網。林野看著她遞來的創可貼，又看了看地上正在變暗的玻璃碎片，碎片裏最後那個倒影正慢慢消散，嘴型動了動，像是在說：“下次練雙槍時，記得喊上我啊……”
    他接過創可貼，指尖觸到蘇曉手心的溫度，突然笑了。疼怎麽了？疼才好呢，疼才證明他還好好地活著，不是一串飄在星界裏的數據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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