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指尖在終端屏幕上滑動，父親全息日誌的隱藏內容像一道冰冷的閃電劈進腦海。“烙印不僅是獄卒的證明，更是枷鎖——看守者必須用自身意識壓製主囚，一旦被惡念吞噬，就會成為它的新容器。”全息投影裏，父親的虛影麵色凝重，聲音帶著未散的喘息，“我已感覺到它在啃噬意識，若你看到這段日誌，說明我已失敗……守住烙印的溫度，別讓它冷下去，也別讓它燒起來。”
    日誌到這裏突然中斷，隻剩下雪花狀的雜音。林野按滅終端，後頸的烙印猛地發燙，像是有團火在皮下滾過。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剛才父親說“別讓它燒起來”時，主囚的低語突然在耳邊炸開：“燒起來才好啊……你小時候被鎖在閣樓裏哭到天亮的樣子，不就盼著一把火燒了那地方嗎？”
    林野渾身一僵。那是他十歲時的事，父母出任務期間，他被臨時托付給遠房親戚，因為打碎了一個古董花瓶，被鎖在閣樓整整一夜。這事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
    “怎麽了？”蘇曉端著檢測儀器走進來，看到他臉色發白，立刻放下設備湊過來，“烙印溫度超過閾值了！”她伸手想碰他後頸，卻被林野猛地躲開。
    “別碰！”他低吼一聲，主囚的聲音還在腦中盤旋，“你看，她根本不懂你……就像當年你爸媽把你丟在親戚家，他們也不懂你有多怕黑。”
    “林野！”蘇曉的聲音帶著急怒，她抓起他的手腕，將一個冰涼的檢測儀扣上去，“主囚在幹擾你的意識！看著我！”
    檢測儀的綠光掃過林野的瞳孔，他這才看清蘇曉眼裏的擔憂。鐵山和念念正好從門外進來，手裏還提著早餐，見狀都愣在原地。“又犯了？”鐵山放下早餐就去翻背包，“我帶了新的清心草，蘇曉說這個曬幹了磨成粉效果更好。”
    念念踮起腳，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林野的胳膊：“林野哥哥，你是不是又聽到那個壞聲音了？我爸爸說，它最怕人多了，我們都在呢。”
    林野深吸一口氣，後頸的烙印燙得更厲害，主囚的笑聲尖利刺耳：“人多？當年閣樓裏明明有那麽多老鼠陪著你，你怎麽還是哭得像條狗？”
    “閉嘴！”林野猛地拍向桌子，桌上的水杯震得跳起，水灑在終端上，父親的全息日誌突然重新亮起，這一次畫麵裏出現了蘇曉的爺爺——那位失蹤多年的前看守者。
    “小子，別被它騙了。”蘇爺爺的虛影比父親的清晰些，他指著自己的後頸，那裏有個和林野一模一樣的烙印，“它知道你的過去，是因為它啃噬過我的記憶。當年我就是被它說動，覺得所有人都拋棄了我，才讓烙印冷了下去……”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但看守者的使命從來不是一個人扛！你看——”
    畫麵突然切換，是蘇爺爺當年的場景：年輕的他被主囚的惡念纏住，也是渾身發燙，身邊卻站著幾個穿著同樣製服的人，有人按他的肩膀，有人往他嘴裏塞清心草，有人用自己的烙印貼住他的烙印——那些人裏，有林野的父親，還有鐵山的爺爺。
    “看到了嗎？”蘇曉的聲音帶著哽咽，“這才是看守者的使命，不是一個人硬撐，是相信身邊的人。”她抓起林野的手，按在自己的後頸——那裏也有一個淺淡的烙印，是她主動接過的輔助烙印。
    鐵山也湊過來，把清心草粉往他後頸抹：“我爺說當年他就是這麽按住蘇爺爺的，你別動。”念念則掏出塊薄荷糖塞進他嘴裏，奶聲奶氣地說：“媽媽說甜的東西能打跑壞情緒。”
    冰涼的草粉混著蘇曉掌心的溫度滲進皮膚，薄荷糖的清涼漫過舌尖，主囚的低語突然變得模糊。林野看著眼前的三個人——蘇曉眼裏的紅血絲，鐵山沾著草粉的指尖，念念嘴角沾著的糖渣——後頸的烙印慢慢降溫，像退潮的海水。
    “它說……它說我會變成新容器。”林野低聲說，聲音還有點發顫。
    蘇曉嗤笑一聲，調出父親日誌的最後一段：“我爸早說了，‘枷鎖是用來並肩扛的’。你看這烙印，”她指著四人後頸或深或淺的印記，“你的是主烙印，我的是輔助烙印，鐵山的是防禦烙印，念念的……”她捏了捏念念的臉，“是淨化烙印。咱們四個湊一起，比任何枷鎖都結實。”
    鐵山用力點頭，把早餐往他手裏塞：“對，我爺還說，當年他們四個打撲克都帶著烙印，主囚的聲音連個響都不敢出。”
    念念舉起手裏的卡通貼紙：“我媽媽給我的，說貼在烙印上，壞東西就看不到秘密了。”
    林野看著貼在自己後頸的小熊貼紙，突然笑了。主囚的低語徹底消失，隻有父親日誌裏的最後一句話在回蕩：“記住，看守者從不是孤獨的獄卒，是彼此的鎖，也是彼此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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