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墨汁般潑滿窗欞時，林野躺在床上，後頸的烙印還在隱隱發燙。他翻了個身，剛合上眼，耳邊就炸開無數尖嘯——不是醫院的監護儀聲，是更古老、更淒厲的哭喊，像是有無數人影在火海裏掙紮，指甲抓撓著他的耳膜，“救……救我……”
    他猛地睜開眼，冷汗瞬間浸透了睡衣。床頭的電子鍾顯示淩晨三點，月光透過窗簾縫隙斜切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慘白的光帶。林野撐著坐起來，腳剛沾地就打了個寒顫，不知怎麽的，總覺得黑暗裏藏著東西，正順著牆根往床這邊爬。
    “又做噩夢了？”蘇曉的消息突然彈在終端屏幕上，後麵跟著個擔憂的表情。她的監測儀和林野的烙印做了聯動，隻要精神波動超過閾值就會報警。
    林野沒回，光著腳走到鏡子前。鏡中的自己臉色慘白，眼白上布滿紅血絲，最嚇人的是瞳孔——剛才夢裏明明看到一片漆黑，此刻卻又恢複了正常。他抬手按在後頸，烙印的溫度燙得像塊烙鐵，“主囚……”他低聲罵了句，指尖狠狠掐了下自己的胳膊，想確認這不是夢。
    “咚咚咚——”敲門聲嚇得他一哆嗦。
    “林野？醒著嗎？”是鐵山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疲憊，“念念說你房間燈亮著……”
    林野拉開門，鐵山手裏還攥著個保溫杯，杯壁上凝著水珠。“剛給念念換完藥，她好多了，”他把杯子塞過來，“蘇曉說你可能不舒服，讓我熬了清心草水，她怕你不喝。”
    林野接過來，杯沿還熱著。他仰頭灌了一大口，苦澀的藥味嗆得他咳嗽起來，眼角卻因此沁出點濕意。“謝了。”
    鐵山沒走，靠著門框搓著手，路燈的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紋路。“那個……主囚的惡念……沒對你做什麽吧？”他問得磕磕絆絆，“念念說，你白天幫她擋了一下……”
    “沒事。”林野含糊道，轉身想關門，卻被鐵山按住了門框。
    “我剛才在樓下看到了，”鐵山的聲音突然沉下來，“你對著鏡子發呆的時候，眼睛……是黑的。”
    林野的心猛地一沉。他轉身看向鏡子，這一次，那片漆黑沒再躲，像墨汁滴進水裏，正從瞳孔中心往外暈染。他甚至能聽到主囚的聲音在腦海裏笑，“怕了？這才萬分之一呢……”
    “操！”林野一拳砸在鏡子上，玻璃裂紋像蛛網般蔓延開，映得他的臉支離破碎。
    鐵山嚇了一跳，趕緊拉住他：“你幹什麽！”他從口袋裏掏出個小布包，是蘇曉塞給他的，“蘇曉說這個能鎮住，讓你貼身帶著。”裏麵是曬幹的清心草，還混著幾片銀色的鱗片——是從念念退掉的結晶上刮下來的。
    林野捏著布包，那點涼意順著指尖爬上來，鏡子裏的黑瞳孔果然縮了縮。“她還說什麽了？”
    “說讓你別硬扛，”鐵山撓了撓頭，“她說……當年她爺爺就是這麽被主囚拖走的，一開始也總做噩夢，後來瞞著不說，最後……”他沒再說下去，隻是拍了拍林野的肩膀，“有事喊我，別一個人憋著。”
    門關上時，林野把布包塞進衣領，貼著烙印。那股灼燒感果然減輕了些。他躺回床上，卻再不敢閉眼——黑暗裏，那些慘叫聲還在，隻是弱了點，像隔著層水。
    終端又亮了，是蘇曉發來的：“鐵山說你砸了鏡子？別和自己較勁，惡念就怕這個。明天我帶新的監測程序過來，咱們加個屏障。”
    林野盯著天花板，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布包。月光移到床腳時，他終於迷迷糊糊睡著，夢裏火海裏的人影變成了鐵山和念念，他想拉，卻怎麽也夠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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