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是被疼醒的。
    後頸的烙印像被燒紅的烙鐵燙著，他猛地從行軍床上彈坐起來，卻發現自己還穿著昨天那身作戰服，靴底沾著的星核粉末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帳篷外傳來金屬碰撞的脆響，是鐵山他們在整理裝備，可林野的視線落在帳篷口時，瞳孔突然驟縮——
    鐵山的女兒念念正背對著他，小小的身子縮在角落，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可她的脖頸處，赫然爬滿了星界結晶特有的幽藍色紋路，那些紋路像活物般蠕動，轉眼間就蔓延到了手背。
    “念念！”林野下意識地抄起旁邊的激光刀衝過去，刀刃劃破空氣的瞬間，他突然發現念念的臉扭曲起來，皮膚像融化的蠟一樣滴落，露出底下黑漆漆的獠牙，那雙原本清澈的眼睛變成了兩個黑洞，正對著他發出無聲的咆哮。
    “怪物！”林野怒吼著揮刀劈下，激光刀的熱流幾乎要灼到他的皮膚。
    “林野哥！住手！”真正的念念尖叫著從外麵衝進來，手裏還攥著剛熱好的牛奶，看到帳篷裏的景象，牛奶杯“哐當”一聲摔在地上，“那是假的！是幻象！”
    林野的刀在離“念念”隻有寸許的地方停住，激光束燒焦了“念念”身上的結晶，發出刺鼻的氣味。那怪物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瞬間化作黑煙消散。他喘著粗氣回頭，冷汗順著額角流進眼睛裏，火辣辣地疼。
    “你怎麽樣？”念念撲過來，小手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她的指尖冰涼，帶著剛從外麵進來的寒氣，“是不是主囚又來搗亂了？我就知道你昨晚烙印發燙不對勁！”
    林野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還死死攥著激光刀，虎口被震得發麻，而左手手腕上，不知何時多了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是剛才揮刀時太用力，被刀背劃到的。
    “沒事。”他想把傷口藏起來，卻被念念拽住，小姑娘不知從哪摸出個急救包，踮著腳給他包紮，眼淚啪嗒啪嗒掉在他手背上。
    “都怪我，剛才不該跑出去熱牛奶的。”念念吸著鼻子，繃帶纏得亂七八糟，“蘇曉姐姐說，主囚最喜歡趁我們分開的時候下手！”
    帳篷簾被掀開，鐵山和蘇曉衝了進來。鐵山手裏還提著個能量檢測儀，屏幕上的波形像瘋了似的跳動：“主囚能量值爆表了！林野，你剛才是不是看到幻象了？”
    林野點頭，目光落在自己流血的手腕上——傷口邊緣的皮膚正在微微蠕動，像是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往下鑽。蘇曉眼疾手快地掏出一瓶紫色藥劑，往他傷口上倒了半瓶，滋滋的響聲中，那些蠕動的皮膚瞬間平靜下來。
    “是‘蝕骨惡念’。”蘇曉的臉色凝重，“主囚在試探你的防線，它想讓你在混亂中傷到自己人，趁機侵占你的意識。”
    鐵山突然“嘶”了一聲，他擼起袖子，小臂上赫然出現一道和林野相似的傷口，隻是更深，已經開始滲出黑血：“媽的，剛才我也中招了。”他啐了一口，“看到個假的蘇曉朝念念扔星核碎片，差點一拳把那‘假貨’揍飛，結果打在帳篷柱上，拳頭都腫了。”
    蘇曉立刻過去檢查他的傷口，眉頭皺得更緊：“它在同步攻擊我們的薄弱點。鐵山你最護著念念，林野你……”她看向林野，語氣裏帶著擔憂，“你剛才差點傷到的是你最疼的念念，對不對？”
    林野沒說話，隻是握緊了拳頭。剛才幻象裏念念的慘叫聲還在耳邊回響，那聲音太真實了，真實到讓他心髒抽痛。他低頭看向手腕的傷口，包紮好的繃帶下，似乎還能感覺到主囚那帶著嘲諷的聲音：
    “看到了嗎？隻要我想，你珍視的一切都能變成最鋒利的刀，反過來捅穿你的心髒。”
    “它做夢！”鐵山怒吼一聲，一拳砸在帳篷杆上，金屬杆發出痛苦的呻吟，“蘇曉，把最強的淨化符拿出來！今天咱們就跟它硬碰硬，看誰先撐不住！”
    蘇曉點頭，從背包裏掏出個銀色盒子，打開後，裏麵躺著幾張泛著金光的符紙，上麵用星界墨水畫著複雜的紋路：“這是我爺爺留下的‘鎮心符’，能暫時隔絕惡念入侵。林野，你後頸的烙印最燙，你先貼一張。”
    林野接過符紙，剛碰到皮膚，就感覺到一股清涼的氣息順著烙印往下流，主囚的聲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瞬間弱了下去。他看著念念還在微微發抖的肩膀，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別怕，有我在。”
    念念用力點頭，小手緊緊抱住他的胳膊：“嗯！蘇曉姐姐說，惡念最怕團結了，我們一起對付它！”
    鐵山已經給自己的傷口上完藥，正笨拙地給蘇曉遞符紙：“你也貼一張，別硬撐。”蘇曉瞪了他一眼，卻還是乖乖接過符紙，兩人的手指不經意碰到一起，都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帳篷裏的緊張氣氛突然緩和了些。
    林野看著他們，又看了看緊緊抱著自己胳膊的念念，突然覺得手腕的傷口沒那麽疼了。主囚想讓他們自相殘殺？想讓他們在恐懼中互相猜忌？
    沒門。
    他撕下一張鎮心符，小心地貼在念念後頸——小姑娘剛才被嚇得不輕，後頸也開始發燙了。然後抬頭看向鐵山和蘇曉，眼裏閃過一絲堅定：“把備用的符紙分一下，咱們四個背靠背守著，它敢再來，就讓它嚐嚐咱們的厲害。”
    鐵山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這才對嘛！”
    蘇曉也笑了，手裏的符紙分發得又快又準。念念把小臉埋在林野背上，聲音悶悶的，卻帶著股子韌勁兒：“我也能幫忙！我會念淨化咒，媽媽教過我的！”
    帳篷外，主囚的咆哮聲似乎越來越近，但帳篷內，四個身影背靠著背站成一圈，中間是緊緊挨著林野的念念。他們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卻沒人再害怕，因為他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主囚的惡念或許能製造最逼真的幻象，卻永遠穿不透人與人之間緊緊依靠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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