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金屬架被翻得亂七八糟，林野的指尖在布滿灰塵的暗格邊緣摸索，指甲縫裏嵌滿鐵鏽。蘇曉舉著紫外線燈在旁邊照，光束掃過牆麵時，一道極淡的熒光輪廓顯出來——和父親日誌裏畫的“星核形狀暗格”完全吻合。
    “找到了！”林野用撬棍撬開暗格，裏麵沒有預想中的星核碎片，隻有支黑色錄音筆，外殼磨得發亮，側麵貼著塊褪色的膠布，寫著“給小野”。
    鐵山抱著念念站在門口警戒，小姑娘的手指還纏著紗布——早上整理裝備時被星核粉末燙了下，此刻正好奇地盯著林野手裏的錄音筆：“這是什麽呀？像我爸爸修收音機的零件。”
    林野按下播放鍵，電流的滋滋聲過後，父親的聲音突然湧出來，帶著實驗室特有的金屬回音：“小野，當你找到這支筆時，爸應該已經……沒能守住烙印了。”
    林野的呼吸驟然停滯，後頸的烙印像是被這句話燙了下，傳來熟悉的灼燒感。
    “惡念會放大你最深的恐懼，”父親的聲音帶著疲憊的沙啞，“我剛成為看守者那陣子，總夢到你被星界結晶吞噬，而我手裏握著唯一的抑製劑，卻怎麽也打不開瓶蓋……後來更糟，夢到自己親手把你推進主囚的培養艙，你抓著艙壁喊我‘爸’，可我……”錄音裏突然傳來重物砸在地上的聲音，像是父親一拳砸在了實驗台上。
    鐵山懷裏的念念突然抱緊他的脖子，小聲問：“林野哥哥的爸爸，是不是很害怕？”鐵山拍了拍她的背，沒說話，隻是看向林野的眼神多了層複雜——他想起自己昨晚的噩夢，夢裏眼睜睜看著念念的結晶蔓延到心髒，卻被趙天磊的人死死按住，動彈不得。
    “那段時間，我把星核碎片鎖進鉛盒，”父親的聲音重新響起，帶著藥物副作用般的虛弱，“每天吃三次抑製藥，吃到手抖得握不住試管。可越抵抗，惡念越囂張，它甚至開始模仿你的聲音，在我耳邊喊‘爸，我疼’……”
    蘇曉突然捂住嘴，眼眶紅了。她想起爺爺臨終前的日記，裏麵寫著“總聽到孫女的哭聲，明明知道是假的，卻還是半夜爬起來往實驗室跑”。原來每個看守者，都在經曆同樣的煎熬。
    林野的指節捏得發白，錄音裏父親的喘息聲越來越重，夾雜著玻璃破碎的脆響：“我差點就妥協了，小野。那天我把鉛盒打開，想讓主囚徹底吞噬意識，一了百了……可看到你小時候畫的全家福，突然就醒了——”
    父親的聲音頓了頓，帶著濃重的哽咽：“守住烙印的關鍵，不是抵抗，是記住你為什麽要守。我守，是因為不想讓你重蹈舊文明的覆轍；你守，或許是為了保護身邊的人，或許是為了查明真相……但無論是什麽，記牢它，比什麽防禦符都管用。”
    錄音到這裏戛然而止，隻剩下持續的滋滋聲。林野握著錄音筆，指腹摩挲著“給小野”那三個字，突然想起十歲那年，父親把他架在肩膀上逛廟會，路過捏麵人的攤位，他非要父親捏個“會發光的星星”，父親捏了半天，最後笑著說“等爸爸研究出星核的秘密，給你捏個真的會發光的”。
    “林野哥？”念念的小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你哭了。”
    林野這才發現自己的臉頰濕了，他抹了把臉，後頸的烙印不知何時已經涼了下來，主囚的低語消失得無影無蹤。蘇曉遞過來一張紙巾，聲音有些發顫：“你爸說得對，我們都忘了最根本的——不是為了對抗而對抗，是為了保護才對抗。”
    鐵山突然把念念往懷裏緊了緊，像是下了什麽決心：“我爺當年總說，‘打仗靠的不是刀硬，是心裏的火’。以前我不懂，現在看著念念，看著你們……好像有點明白了。”他頓了頓，戰斧往地上一拄，“趙天磊不是想借主囚的力嗎？咱們就給他看看，守護的力量，比惡念厲害得多。”
    林野把錄音筆揣進懷裏，金屬外殼貼著胸口，傳來踏實的溫度。他抬頭看向實驗室窗外，夕陽正把雲層染成金紅色，像極了父親研究日誌裏畫的“舊文明黎明”。
    “走吧，”他拿起桌上的星核碎片，這次觸碰時，烙印沒有發燙，反而傳來一絲溫和的暖意，“該讓趙天磊知道，有些東西，不是惡念能毀掉的。”
    念念趴在鐵山肩頭，看著林野後頸那片銀色的烙印，突然小聲說：“我看到林野哥哥的烙印在笑。”
    沒人反駁她的話。蘇曉調試著檢測儀，鐵山檢查著戰斧，林野握緊星核碎片——或許真的像念念說的，當守護的信念蓋過恐懼，連這冰冷的烙印，都能透出溫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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