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的震顫越來越劇烈，金屬外殼上的紋路像活過來的蛇，泛著妖異的紅光。林野死死按住蓋子，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掌心的傷口裂開，血珠滴在殼上，發出“滋滋”的聲響，竟被燙成了白煙。
    “它在啃容器！”鐵山揮刀劈向纏繞在容器上的黑霧，刀刃卻被彈開，“這霧裏藏著尖牙，剛才差點被咬到！”
    念念嚇得躲在林野身後，小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角，卻還是鼓起勇氣喊：“叔叔說過，壞東西怕甜的！林野哥哥，用那個！”她指著林野褲兜——那裏鼓鼓囊囊的，是早上出門時，她硬塞進去的橘子糖。
    林野一愣，剛要去掏糖，容器突然“砰”地炸開道裂縫，黑霧像噴泉似的湧出來，在半空凝成個模糊的人影。那人影穿著父親常穿的灰色中山裝，頭發花白，卻在黑霧中一點點變得猙獰，眼眶裏淌著黑血，嘴角咧到耳根：“野娃……把彈珠給我……”
    “爸？”林野渾身一僵，這聲音明明是父親的，卻帶著說不出的陰冷。他下意識摸向褲兜，指尖觸到個圓滾滾的硬物——是顆玻璃彈珠，藍白相間，裏麵嵌著朵塑料小花。
    這是十歲那年，父親帶他在巷口贏的。當時父親蹲在地上，手把手教他瞄準，陽光穿過彈珠，在地上投出細碎的光斑，他贏了對方一兜彈珠，父親笑著剝開橘子糖塞進他嘴裏：“贏了歸贏，別貪多，留顆最亮的，記著今天的高興。”
    此刻，彈珠在掌心發燙。林野看著黑霧人影伸出的手，那手上的皮膚正在剝落，露出底下蠕動的黑霧，突然明白——這不是父親，是惡念借著父親的樣子騙他。
    “你不是我爸！”林野猛地舉起彈珠，對著人影擲過去，“我爸從不會搶我的東西！”
    彈珠劃過一道弧線，帶著陽光的折射，像顆小小的流星撞向人影。隻聽“啪”的一聲脆響，彈珠撞在人影胸口，黑霧竟像被戳破的氣球般往後退了半寸，露出裏麵一閃而過的、父親遞糖的笑臉。
    “爸！”林野眼眶一熱。
    “就是現在！”鐵山突然喊道，他剛才趁黑霧後退，已經用刀在地上劃出個簡易的陣圖，“把糖扔進去！”
    林野立刻掏出橘子糖，剝開糖紙——那糖紙是父親慣用的玻璃糖紙，陽光下泛著彩色的光。他將糖塊扔進容器裂縫，糖紙卻被風吹起，恰好落在黑霧人影的臉上。
    “啊——”人影發出刺耳的尖叫，糖紙像烙鐵般貼在它臉上，冒出陣陣白煙。林野趁機撲過去，將掌心的血按在裂縫上，血珠滲進去，容器突然發出一陣嗡鳴，裏麵傳來父親清晰的聲音：“野娃，轉容器底的旋鈕！”
    林野趕緊擰動容器底部的旋鈕，隻聽“哢噠”一聲，容器側麵彈出個暗格，裏麵躺著張泛黃的糖紙，上麵是父親的字跡：“留顆糖給野娃，苦的時候含著，就不覺得難了。”
    “是爸的字！”林野拿起糖紙，突然想起父親走前那天，也是這樣把糖紙塞進他手裏，說要去很遠的地方出任務，“等我回來，再陪你打彈珠。”
    黑霧人影在糖紙和血跡的雙重壓製下，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卻還在掙紮著嘶吼：“我是你爸……你要聽我的……”
    “你不是。”林野舉起那張玻璃彈珠，彈珠裏的塑料小花在陽光下格外清晰，“我爸教我，贏了要守規矩，輸了不耍賴，更不會用別人的樣子騙人。”他將彈珠對準人影，“這顆彈珠，是他教我贏的第一顆，他說‘光明正大的贏，比偷偷摸摸的搶體麵’——你懂嗎？”
    彈珠再次擲出，精準地砸在人影眉心。這一次，黑霧沒有後退，而是像冰雪般消融，露出父親完整的意識體——他穿著中山裝，手裏舉著顆橘子糖，笑著說：“野娃，接住。”
    “爸！”林野再也忍不住，眼淚掉了下來。
    父親的意識體溫柔地看著他，伸手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他的頭，然後慢慢變得透明，化作點點金光，融入容器裏的橘子糖中。容器不再震顫，黑霧徹底散去，隻剩下那顆裹著彩色糖紙的橘子糖，在裏麵散發著溫暖的光。
    鐵山撿起地上的玻璃彈珠，擦了擦遞給林野：“這彈珠倒是個好東西。”
    林野接過彈珠，又拿起那張泛黃的糖紙，突然發現糖紙背麵還有行小字：“彈珠要贏，糖要甜，日子再難，也得帶著光走。”
    “叔叔沒走。”念念湊過來看，指著容器裏的橘子糖，“他變成糖了，甜甜的，就不會被惡念欺負了。”
    林野看著糖紙和彈珠，突然笑了。是啊，父親從沒離開過，他把溫柔藏在彈珠裏，把勇氣裹在糖紙中，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一直陪著他長大。
    鐵山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該去下一個錨點了。”
    林野把彈珠和糖紙小心收好，攥在手心。陽光穿過彈珠，在地上投出細碎的光斑，像極了父親當年教他打彈珠的模樣。他知道，接下來的路或許還會有風雨，但隻要手裏握著這份溫暖，再暗的黑夜，也能走出光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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