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內的黑霧突然旋轉成漏鬥狀，漩渦中心的黑斑像塊燒紅的烙鐵，漸漸凝成核桃大小，表麵爬滿蛛網狀的黑紋。林野剛把“全家福”貼在玻璃上，照片裏父親的笑臉就被黑霧啃噬出鋸齒狀缺口——那是他七歲時畫的蠟筆畫，歪歪扭扭的三個人牽著小手，此刻父親的衣角正被黑斑滲出的細線纏住，一點點往漩渦裏拽。
    “它在啃記憶！”林野急得用指關節敲玻璃，指節泛紅，“爸畫的胡子還沒塗完呢！”
    夜梟的哨子突然換成高頻調，“嘀——嘀——”的銳音像手術刀劃開空氣，漩渦猛地一頓，黑斑上的紋路瞬間繃緊。但黑霧像是被激怒的蜂群，嗡地炸開，化作無數細針射向兩人——林野下意識用胳膊擋臉，卻聽見“噗”的輕響，細針撞在照片邊緣的玻璃上，竟粘成了片黑膜，把母親的笑臉糊得隻剩半隻眼睛。
    “別敲！”夜梟拽住林野的手腕，另一隻手掏出銅製哨子芯，塞進嘴裏猛吹——這是他父親留下的“破霧哨”，據說當年在霧區搜救時，這哨音能穿透三十米濃 fog。哨聲沉得像悶雷，容器裏的漩渦果然慢了半拍，黑斑上的細線鬆動了些，照片裏父親的手重新露出來，還保持著牽林野的姿勢。
    “把你兜裏的蠟筆給我！”夜梟的哨音沒停，臉頰憋得通紅。林野趕緊摸出那支斷了頭的紅色蠟筆——這是父親送他的十歲禮物，筆杆上還刻著“野”字。夜梟一把搶過，隔著玻璃在黑膜上劃拉，紅蠟液順著玻璃往下淌，竟在黑膜上燒出細小的洞：“這蠟裏摻了鬆脂，能燒穿惡念凝結的膜！”
    林野突然想起什麽，把額頭抵在玻璃上，對著漩渦喊：“爸！你說過紅色是‘醒神色’，每次巡邏都要在袖口別紅布條！”照片裏父親的輪廓果然晃了晃，牽著他的手微微抬起，像是要去摸袖口。
    可黑斑突然暴漲，瞬間吞掉照片裏的小半片天空，父親的聲音從霧裏鑽出來，混著刺啦的雜音：“別碰……這霧會勾著你的念……拖進來就出不去了……”
    “我們不怕！”林野把額頭貼得更緊，紅蠟筆在他手裏轉得飛快，在黑膜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太陽，“你教我的，‘念頭像向日葵，朝著亮處長’！”
    夜梟的哨音突然轉成他們小時候常唱的童謠調子，斷斷續續卻格外清亮：“太陽出來囉喂——”黑霧劇烈翻滾，像是在抗拒這熟悉的旋律。黑斑上的紋路開始龜裂，照片裏父親的手終於掙脫細線，按在玻璃內側，與林野抵在外麵的手隔著一層玻璃重合。
    “就是現在！”夜梟吹了聲急促的哨，林野立刻用紅蠟筆沿著重合的手掌畫圈，紅蠟液順著裂縫滲進黑霧，漩渦中心的黑斑“啪”地綻開細小的裂紋——那是被記憶與勇氣撞碎的聲音。
    黑霧尖叫著反撲，卻在觸及紅圈時縮回，像被燙到似的。林野和夜梟對視一眼，同時加大力度——一個用哨音織網，一個用蠟筆畫界，把父親的聲音和那道手掌重合的暖光，牢牢護在中間。
    容器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玻璃上的紅圈卻越來越亮，像枚小小的落日，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纏在一起，再也分不清誰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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