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壁上的黑霧像沸騰的墨汁般翻湧，夜梟將半瓶“清心劑”放在青銅底座上。藍光順著瓶身漫開，在他脖頸的灰紋上流動，那些盤踞的紋路竟像活物般退縮了幾分。“你父親總說我爸是個瘋子。”他突然開口，指尖劃過容器壁上道深褐色的印記——那是當年惡念外泄時灼燒出的痕跡，形狀像隻張開的手。
    林野的指腹正抵在舊懷表的表蓋內側，紅筆圈住的“爭議區”邊緣，有行極小的字跡：“夜老鬼想炸了這鬼地方。”懷表鏈的掛鉤硌著掌心，他記得父親臨終前說過，這表是當年從黑域錨點撿回來的，表蓋內側的路線圖，是兩位老人最後一次爭吵時，父親隨手畫的。
    “我爸說‘封印等於養虎為患’。”夜梟彎腰湊近容器，鼻息吹動了黑霧，“那天他帶著爆破筒闖進錨點，你父親舉著封印陣盤攔在門口，兩人在控製台前打了起來，陣盤摔在地上裂了道縫，惡念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往外漏的。”他突然笑了，笑聲裏帶著點澀，“我爸總說，要不是你父親抱著他的腿不讓走，他早把整個錨點掀了，哪會讓惡念纏上後來的看守者。”
    林野突然翻開懷表，表蓋內側的路線圖旁，父親用藍筆補了個小小的箭頭，指向爭議區外的安全通道：“我爸在這兒畫了逃生路線。”他指尖點向箭頭末端，那裏有個模糊的指紋印，“是你父親的吧？他的指腹有塊疤，跟我爸的日誌裏寫的一樣。”
    夜梟的動作頓了頓，伸手摸向自己的虎口——那裏果然有塊淺疤。“他後來總用這塊疤蹭我的頭，說‘當年要是聽老林的，哪用得著留這破記號’。”他拿起那半瓶清心劑，往容器裏倒了少許，藍光瞬間將黑霧撕開道口子，露出裏麵塊殘片，殘片上的刻痕，與夜梟腰間掛著的護身符一模一樣。
    “是他的。”夜梟的聲音有些發緊，“當年他把護身符塞進你父親手裏，說‘要是封印不住，就讓這玩意兒替我給老林賠罪’。”
    林野突然想起父親相冊裏的張老照片：兩個穿著看守者製服的男人背靠背坐在錨點門口，左邊的人舉著個護身符，右邊的人手裏捏著半塊橘子糖，照片背麵寫著“黑域錨點執勤第三年，老夜說要教我炸魚”。他將懷表貼在容器壁上，表蓋內側的紅圈與黑霧裏的印記重合的瞬間，容器突然震動起來，黑霧中浮起行字，是父親和夜梟父親的筆跡交疊著寫的：“爭議區補好了。”
    “他們後來一起修好了錨點？”林野驚訝地抬頭，正好撞進夜梟同樣震驚的目光裏。
    夜梟抓起清心劑又倒了些，更多的黑霧散去，露出塊完整的金屬牌，上麵刻著：“老林的封印陣盤+老夜的加固術，管用。”落款是兩個重疊的日期，比他們爭吵的那天晚了三個月。
    容器外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金屬牌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像在嘲笑兩個小輩的大驚小怪。林野摩挲著懷表上的紅圈，突然明白父親總說的“對手才是最好的鏡子”是什麽意思——有些爭執，從來都不是為了分個輸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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