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容器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玻璃壁上凝結的白霜瞬間炸裂成細小的冰晶。林野下意識攥緊手裏的懷表，表蓋內側的橘子糖紙被捏得發皺——那是父親生前最後給他塞的糖，此刻糖紙邊緣竟滲出淡淡的黑絲，像被墨汁浸染。
    “小心！”夜梟一把將他拽到身後，自己則抄起牆角的青銅鎮紙擋在容器前。黑霧在容器裏翻湧成漩渦，中心的黑斑驟然膨脹，竟浮出個模糊的人影：灰布製服，左手缺根小指，正是夜父年輕時的模樣。隻是那人影的眼白全被黑霧填滿，正佝僂著腰，將手掌按在塊暗褐色的骨殖上，骨殖表麵的紋路像活物般蠕動，每動一下，容器外的溫度就降一分。
    “那是主囚的骨殖碎片。”夜梟的聲音發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我在家族舊檔裏見過照片，當年事故後，它被封在容器最底層。”
    蹲在旁邊調試儀器的鐵山突然“嘶”了一聲，他手裏的螺絲刀不知何時覆上了層黑霜，“這玩意兒邪性得很！”他甩了甩手腕，黑霜卻像膠水似的粘在皮膚上，“剛才測到容器周圍的能量場亂成一鍋粥，就跟……就跟那年礦道塌方前的預警一樣。”
    林野突然想起父親懷表夾層裏的字條：“惡念最愛扮成你想要的樣子。”他盯著黑霧裏的夜父虛影，那人影正緩緩轉頭，嘴型開合，像是在說什麽。夜梟湊近容器，眉頭越皺越緊：“他在重複我爸當年的話……‘隻要湊齊一百個純淨意識，就能修複失控的容器’。”
    “狗屁！”鐵山猛地將螺絲刀往桌上一拍，黑霜震落的瞬間，他指著虛影的手腕，“你們看！他袖口露出來的標記——那是主囚的圖騰！我在礦道深處見過一模一樣的，當年就是這玩意兒引著礦工往塌方區鑽！”
    林野突然摸到懷表的鏈子上掛著片幹枯的橘子皮，是母親當年塞進去的，說能“醒神”。他將橘子皮湊到容器口，奇異的是，黑霧竟像怕燙似的往後縮了縮。“我爸說過，意識哪有‘純淨’之分，”他將橘子皮貼在玻璃上，“他總說你爸當年是被‘複活容器’這話勾住了——誰不希望親手彌補過錯？可這念想太急，就成了惡念的鉤子。”
    夜梟的臉色白了白，他突然想起父親日記裏的話：“老林總罵我傻，說我盯著‘修複’兩個字，就像餓狼盯著陷阱裏的肉。”他伸手按在容器壁上，與黑霧裏夜父的手掌隔著玻璃重合，“你看他的手指，在骨殖上劃的根本不是修複陣，是獻祭陣。”
    虛影似乎被說中了，突然扭曲起來，夜父的模樣開始剝落，露出底下灰黑色的輪廓。鐵山趁機將一盆鹽水潑向容器，黑霧劇烈翻騰，夜梟抓住機會按下旁邊的紅色按鈕，容器外層的淨化燈瞬間亮起，藍光中，虛影像冰遇火般消融，隻留下那塊暗褐色的骨殖，安靜地躺在容器底。
    “所以你爸後來才總往礦道跑？”林野看著夜梟解下防護服的拉鏈，上麵還沾著剛才的黑霜，“我媽說，他退休後總帶著橘子糖，見人就分，說‘甜的能壓邪’。”
    夜梟從口袋裏掏出個鐵皮盒，打開後裏麵是堆橘子糖，糖紙都泛黃了。“這是我爸臨終前交我的，”他拿起一顆遞給林野，“他說‘當年要是能像老林那樣，多看看手裏的糖，少想點‘必須成功’，就好了’。”
    鐵山嚼著橘子糖，含糊不清地說：“還是你倆爸通透，知道甜的比苦的念想靠譜。”他指了指容器裏的骨殖，“這玩意兒我來處理，礦道裏有專門的封存罐，保證它再也作不了妖。”
    林野將橘子糖塞進嘴裏，甜味漫開的瞬間，他仿佛看見父親和夜父坐在避雨棚裏分橘子的畫麵，那時雨剛停，陽光正從雲縫裏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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