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器機房的地麵還殘留著虛擬怪消融的白痕，林野蹲在那堆閃爍的記憶碎片前，銀線在指尖繞出複雜的結。最上層的碎片泛著暖黃的光，是父親教他打靶的畫麵——槐樹下的泥土被彈珠砸出小坑，父親的手掌覆在他手背上，粗糙的繭子蹭過他的皮膚，“瞄準不是盯著靶心，是記著呼吸的節奏”。
    “試試把這畫麵織進去。”鐵山舉著焊槍靠過來，槍頭還滴著滾燙的鐵水。昨夜他背回來的實體怪殘骸堆在牆角，像堆扭曲的金屬，此刻正隨著記憶碎片的波動微微震顫，“總不能一直被動挨打，得搞件像樣的武器。”
    林野的指尖輕點碎片，暖黃的光順著銀線爬上去，線身瞬間泛起琥珀色的光暈。他試著將銀線交織成網，網眼的形狀竟與記憶裏父親打靶時畫的瞄準線重合。當第一縷晨光從機房天窗照進來，銀線網突然繃直，邊緣的光刃割破空氣，發出細碎的嗡鳴。
    “成了？”鐵山剛要伸手去碰，遠處的走廊突然傳來利爪刮擦地麵的銳響。三隻虛擬怪撞破防火門衝進來，灰霧組成的軀體上，代碼紋路正瘋狂跳動，像在嘲笑他們的不自量力。
    林野沒退，反而將銀線網往前一推。網麵接觸到虛擬怪的瞬間，父親教他打靶的畫麵突然在網中炸開——槐樹葉的影子、彈珠落地的脆響、父親手掌的溫度，混著銀線的光，竟在網麵凝成層流動的鎧甲。
    “滋啦——”虛擬怪的利爪撞上光網，灰霧像被潑了沸水般劇烈收縮，核心處傳來痛苦的尖嘯。林野趁機收緊銀線，網眼越收越小，將三隻怪物的核心牢牢鎖在中央。記憶畫麵在網中反複流轉，每過一遍，銀線的光芒就盛一分，那些曾不可一世的虛擬怪，此刻竟像被蛛網困住的飛蛾，徒勞地撲騰著。
    “這……這是真能行啊！”鐵山舉著焊槍的手都抖了，他看著光網裏的記憶碎片，突然想起自己背包裏還藏著張泛黃的照片——母親臨終前給他織的毛衣，針腳歪歪扭扭，卻暖了他整個冬天。他摸出照片塞進光網，“加個我的！”
    照片接觸銀線的瞬間，光網突然暴漲，將三隻虛擬怪徹底裹住。母親織毛衣的畫麵與打靶的畫麵交織，毛線針與彈珠的軌跡在網中匯成更密的防護層，虛擬怪的核心在雙重記憶的灼燒下，漸漸化作點點星光，融入光網的紋路裏。
    “原來對抗它們的，從來不是武力。”林野鬆開銀線，網麵緩緩飄落，那些被吞噬的記憶碎片在光網中閃著亮，像被重新擦亮的星星，“是舍不得忘記的念想。”
    鐵山突然扛著焊槍走向牆角的怪物殘骸，槍頭噴出的火花在金屬上濺出火星。他將殘骸熔成塊長方形的鐵板，又用燒紅的槍頭在上麵刻字，火星燙出的紋路裏，“別讓回憶變成飼料”幾個字格外清晰，每個筆畫的末端都帶著點弧度，像在笑。
    “掛機房門口當警示牌。”他擦了把汗，鼻尖沾著鐵屑，“讓那些鑽空子的玩意兒看看，咱這兒的回憶，硬著呢。”
    林野撿起片從光網脫落的記憶碎片，是個小女孩的聲音：“爸爸，你的彈珠打得真準。”他突然想起什麽，銀線在掌心繞出個新結，“我們可以建個‘記憶庫’，把這些碎片存起來，等找到對應的人，再還給他們。”
    “這主意好！”鐵山踹了踹旁邊的空機櫃，“就用這個，刷層銀漆，寫上‘念想保險櫃’，比啥防禦工事都管用。”
    遠處傳來夜梟的通訊聲，帶著點喘：“城東清剿完畢，你們那邊……”
    “搞定了！”林野舉著光網晃了晃，網麵的記憶畫麵在陽光下流轉，“帶點加固材料回來，我們要給回憶築道牆。”
    通訊器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聲輕笑：“等著。”
    鐵山已經開始拆機櫃的螺絲，焊槍扔在旁邊，正用手指摳鐵板上沒刻好的筆畫。林野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光網裏不斷閃過的溫暖畫麵，突然覺得，所謂鎧甲，從來不是硬邦邦的金屬，是那些藏在時光裏的軟念想，擰成一股繩，就什麽都戳不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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