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裂縫在銀線的拉扯下發出刺耳的嘶鳴，像被強行拽合的鐵皮。林野咬著牙往後拽，銀線深深勒進掌心，滲出血珠滴在地麵，卻在觸到數據流的瞬間化作細小的光點——他的左手臂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皮膚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代碼，像無數條銀色的蟲子在遊走。
    “停手！”夜梟的吼聲撞在廢棄工廠的鋼架上，他踩著虛擬怪的殘骸衝過來，玄鐵印在掌心泛著冷光，“你想徹底變成數據幽靈嗎？！”
    林野沒回頭，銀線突然收緊，將最後一縷潰散的數據流捆成結。裂縫閉合的瞬間，他踉蹌著後退，左手臂已經徹底變成半透明的藍色數據形態，指尖甚至能穿過自己的肩膀。“縫上了……”他喘著氣笑，聲音發飄，“你看，不漏水了。”
    夜梟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玄鐵印按在他的數據化手臂上，幽光順著代碼紋路遊走，那些瘋狂擴散的藍色竟慢慢凝住，退成淺淺的霧狀。“瘋了！”他罵著，指節卻在發抖，“誰教你用自身意識當線軸的？這裂縫裏的腐蝕性能把整支小隊都拖進數據深淵！”
    “我爸說的……”林野抬手抹了把臉，掌心的血蹭在臉頰上，和數據化的藍光混在一起，“有些線必須繃緊，哪怕會勒出血。”他偏頭看向工廠外，朝陽正從高樓縫隙裏擠進來，把雲層染成金紅色，“你聽。”
    遠處傳來細碎的笑聲，是背著書包的孩子們經過街角，校服裙擺掃過路麵的聲音混著嘰嘰喳喳的吵鬧，清晰得像在耳邊。林野的目光追著那片聲音飄過去，數據化的手指輕輕顫抖：“你看，他們不用繞道走了。”
    夜梟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晨光裏，幾個孩子正蹦蹦跳跳地穿過本該被裂縫吞噬的路口，其中一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還回頭朝工廠方向揮了揮手裏的漫畫書。他突然想起昨晚接到的警報——裂縫如果擴大，這片街區的所有現實數據都會被虛擬怪吞噬，首當其衝的就是這所小學的早高峰。
    “鐵山他們呢？”林野突然問，手臂的刺痛讓他皺緊了眉。
    “在清理殘留的虛擬孢子。”夜梟從背包裏翻出抑製劑，往林野胳膊上紮，“但你這情況……得立刻回修複艙，玄鐵印壓不了多久。”
    話音未落，工廠陰影裏突然竄出幾隻虛擬怪的殘影，半透明的身體裏裹著孩子們的笑聲——是剛才路過的孩子的聲音。林野瞳孔一縮，銀線瞬間從指尖彈出，卻因為手臂的異常而歪了方向。
    “別動！”夜梟將他護在身後，玄鐵印猛地砸向地麵，震出的衝擊波讓虛擬怪的影子劇烈晃動，“這些東西在模仿現實聲紋引你出手，想趁機啃食你的意識！”
    林野卻突然笑了，數據化的手臂突然穿過虛擬怪的影子，銀線順著聲音的紋路纏上去——那些笑聲裏混著他小時候總跟在父親身後的吵鬧，混著夜梟第一次教他用玄鐵印時的訓斥，混著鐵山分享的半塊壓縮餅幹的味道。
    “它們學不像的。”他輕聲說，銀線突然收緊，虛擬怪的影子在朝陽下滋滋消融，“真正的現實，是疼的時候有人罵你瘋了，是縫補裂縫時流的血，是孩子們根本不知道自己躲過了一場災難，還能笑著說今天的早飯太燙。”
    夜梟看著他半透明的手臂上，那些藍色代碼正隨著朝陽的升起，一點點染上溫暖的橘色，像被現實的溫度熨燙過。他突然罵不出“瘋了”這兩個字，隻是從背包裏掏出備用的修複凝膠，往林野手臂上抹：“下次再敢用自己當線軸，我就把你鎖進修複艙三個月。”
    林野笑著點頭，目光越過工廠的圍牆，落在街角。孩子們的笑聲已經遠了，書包帶摩擦的聲音還在風裏飄。他數據化的指尖輕輕碰了碰朝陽的光，竟感到一絲微暖——原來縫合現實的代價，從來不是失去什麽，而是終於懂了，有些疼，值得。
    鐵山帶著小隊回來時，正看見夜梟蹲在地上給林野處理傷口，而林野舉著半透明的手臂，對著晨光轉著圈，像在欣賞一件特別的勳章。朝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和遠處孩子們漸漸模糊的背影，在地麵連成了一條完整的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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