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橋的震顫越來越劇烈，橋麵的裂紋像蛛網般蔓延，淡紫色的能量霧從裂縫裏湧出來，沾在皮膚上帶著刺骨的涼意。林野的虛擬身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左手已經徹底消散在光霧裏，隻剩下半截小臂還在微微發光——那是銀線匯聚的最後力量。
    “抓緊了！”他對著通訊器喊，聲音帶著電流的雜音。光網在他掌心飛速編織，銀線從護腕裏源源不斷地抽出，每一根都纏著片細碎的記憶碎片：有蘇曉調試儀器時的側臉，有趙猛掄斧劈柴的背影，有阿石蹲在地上給小怪物喂麵包的樣子，還有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玉佩時，指腹蹭過他手背的溫度。
    “林野！能量不夠了！”蘇曉的聲音從光橋另一端傳來，她操控的能量鞭已經出現虛化，“監獄屏障快撐不住了，那些怪物在裏麵撞牆！”
    林野低頭看了眼自己半透明的胸口，那裏還嵌著最後一塊記憶碎片——父親的意識體站在舊時光裏，手裏舉著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年幼的林野坐在光橋邊，手裏攥著根畫滿歪扭符號的木枝。
    “用這個。”他將碎片猛地按進光網中心。
    嗡——
    光網突然爆發出刺眼的白光，那些記憶碎片在光網中流轉，像串起的珍珠。原本躁動的能量霧瞬間平靜下來，甚至開始順著光網往回收縮，被怪物撞得搖搖欲墜的監獄屏障也重新亮起淡金色的光。
    “這是……記憶共鳴？”阿石的聲音帶著驚歎，他舉著的星紋長矛正隨著光網的節奏發亮，“你把咱們的記憶織進去了？”
    “它們怕的不是牢籠，是被遺忘。”林野的虛擬身體已經透明到能看見身後的天空，他望著光橋盡頭——父親的意識體正站在那裏，身邊跟著些模糊的影子，有陳叔，有孤兒院的李嬸，還有那些早就不在人世的舊識，“父親說得對，記憶能接住一切。”
    趙猛扛著巨斧守在屏障入口，看著那些試圖衝撞的怪物突然停下動作，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光網裏的記憶碎片。最前麵的三眼怪物盯著趙猛劈柴的畫麵，喉嚨裏發出嗚咽似的低鳴；那隻總愛偷藏食物的小怪物則盯著阿石喂它麵包的碎片，尾巴輕輕晃了晃。
    “嘿，還真管用。”趙猛咧嘴一笑，突然對著怪物們喊，“等這事了了，我給你們烤紅薯吃！就像當年在孤兒院後麵那回！”
    光網裏的記憶碎片突然晃了晃，像是在回應。
    蘇曉趁著怪物安靜的間隙，飛快地在控製麵板上操作：“屏障修複進度80……還差最後一組能量參數！林野，能再撐十秒嗎？”
    林野的虛擬身體已經開始出現閃爍，像是隨時會散開。他抬頭看向父親的意識體，對方朝他伸出手，掌心泛著溫潤的光。林野也伸出手，在兩指相觸的瞬間，無數細碎的畫麵湧進腦海——
    父親在光橋邊教他寫名字，筆尖在沙地上劃出“林野”二字；
    父親把發燒的他背去醫院，光腳踩在雪地裏，腳印深一腳淺一腳；
    父親最後一次抱他，下巴抵著他的發頂，輕聲說“爸爸要去很遠的地方，但記憶會陪著你”……
    “撐住了！”蘇曉的歡呼聲將他拉回現實。
    監獄屏障發出“哢嗒”一聲輕響，最後一道鎖扣落下，淡金色的光芒徹底覆蓋了屏障表麵，將所有怪物穩穩鎖在裏麵。光橋的震顫漸漸平息，裂紋裏的能量霧被徹底吸回屏障，連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
    林野的虛擬身體已經隻剩一道光痕，他看著夥伴們的臉——蘇曉正對著儀器笑，趙猛在給阿石遞水壺，遠處還有孩子們的笑聲傳來，是附近孤兒院的孩子跑來看熱鬧。
    “該走了。”父親的意識體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野點點頭，最後看了眼光橋。那些銀線正慢慢收回他的身體，光網化作點點星光，落在夥伴們的發間、肩頭，像撒了把碎鑽。他試著動了動手指，虛擬身體開始化作光粒，順著光網的紋路，慢慢融入光橋的石板裏。
    “記得常來光橋走走。”他對著通訊器留下最後一句話，聲音輕得像歎息，“我在這兒等著你們烤紅薯。”
    通訊器那頭傳來蘇曉帶著哭腔的回應：“知道了！你可別跑太遠！”
    林野笑了。
    光粒徹底融入光橋的瞬間，他仿佛聽見腳下傳來無數細碎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哼歌，調子很搖籃曲。低頭時，看見光橋的石板上多了道新的紋路，像片展開的樹葉，葉柄處刻著個小小的“野”字。
    遠處，趙猛已經在生火，阿石正往火堆裏添紅薯，蘇曉舉著相機，對著光橋拍下最後一張照片。照片裏，光橋的石板上泛著淡淡的光暈，像鋪了層星光。
    很多年後，孩子們會聽說光橋的傳說——據說橋底下住著個溫柔的守護者，誰要是帶著真誠的記憶來這裏，就能聽見他哼的搖籃曲。有人說他是舊文明的囚徒，有人說他是守護小鎮的英雄，但隻有少數人知道，他隻是個把記憶織進光裏的普通人，在自己的故事裏，當了回永恒的坐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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