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塊浸了墨的布，悄無聲息地罩住了青溪鎮。青禾藥廬的油燈還亮著，窗紙上映著祖孫倆忙碌的身影——林伯山正將藥廬裏的珍貴草藥分門別類塞進木箱，林青禾則把《百草引》、凝氣丹和百草令碎片仔細裹進油布，貼身藏在衣襟裏，又將那把祖傳藥鋤靠在門邊，木柄上的百草紋在燈光下泛著極淡的微光，像是在默默守護。
    “丫頭，把這包‘清心散’帶上，路上若是遇到瘴氣或小傷，能應急。”林伯山遞過來一個巴掌大的布包，裏麵裝著研磨好的草藥粉末，“還有這把銀刀，你帶著防身，記住，不到萬不得已，別輕易拿出來。”
    林青禾接過布包和銀刀，指尖觸到爺爺粗糙的掌心，心裏一陣發酸：“爺爺，我們還能回來嗎？”
    林伯山愣了愣，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語氣裏帶著一絲悵然，卻又藏著堅定：“等你在落霞穀站穩腳跟，等那些麻煩都過去了，咱們自然能回來。這藥廬是咱們的根，可根也得紮在安全的地方，才能長得穩。”
    說話間，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不似凡人走路的沉重，倒像是紙片飄落在地，悄無聲息，卻帶著一股讓人脊背發涼的寒意。林伯山臉色驟變，猛地捂住青禾的嘴，把她往門後推了推，自己則抄起牆角的柴刀，眼神警惕地盯著院門。
    油燈的火苗“突突”跳了兩下，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一團黑影擋住，緊接著，“吱呀”一聲，老舊的院木門竟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開了。一個穿著青色道袍的身影站在院門口，臉上帶著一道刀疤，從眼角延伸到下頜，正是迷霧穀裏斬殺同門的散修吳老怪！
    “嘿嘿，林老頭，藏得挺深啊。”吳老怪的聲音像砂紙磨過木頭，刺耳又陰鷙，他的目光掃過院壩裏曬藥的竹篾席，最後落在了裏屋的門上，“別躲了，我能聞到凝氣丹的氣息，就在這屋裏。”
    林伯山握著柴刀的手緊了緊，掌心沁出冷汗——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修仙者，自己這點凡人的力氣，在對方眼裏和螻蟻沒什麽區別。可他身後是青禾，是他唯一的孫女，他不能退。
    “閣下是修仙高人，我們隻是凡間藥農，不懂什麽凝氣丹，您找錯地方了。”林伯山強作鎮定，聲音卻有些發顫。
    “找錯地方？”吳老怪冷笑一聲，腳步往前一邁，竟直接穿過了門檻，像是腳下生風，“我吳老怪的鼻子，從來不會錯。那半顆凝氣丹是我的，還有那本《百草引》，也是我師弟的東西，現在，都該還給我。”
    他的目光落在門邊的藥鋤上，眼睛突然亮了亮：“咦？這鋤柄上有凝氣丹的靈力，還有點門道。看來，那丫頭去過迷霧穀，東西都在她身上吧？”
    話音剛落，吳老怪突然抬手一揮，一股黑色的霧氣朝著門後襲來。林青禾躲在門後，隻覺得一股寒氣撲麵而來，嚇得渾身僵硬，幸好林伯山反應快，猛地撲過來將她推開，自己則舉著柴刀朝著黑霧劈去。
    “鐺！”柴刀劈在黑霧上，竟發出了金屬碰撞的脆響，林伯山被震得後退幾步，手臂發麻，柴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捂著胸口，猛地咳出一口血——剛才那一下，雖沒傷到皮肉，卻被修仙者的靈力震傷了內髒。
    “爺爺！”林青禾驚呼著撲過去，扶住林伯山搖搖欲墜的身體，眼淚瞬間湧了出來，“你別傷我爺爺！東西在我這，我給你！”
    她伸手就要去掏懷裏的布包，卻被林伯山死死按住了手：“別給……丫頭，別給他……這東西……會害了你……”林伯山的聲音越來越弱，臉色蒼白如紙，卻依舊死死擋在青禾身前。
    吳老怪看著這祖孫倆，眼神裏滿是不耐煩：“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你們不肯交出來，那我就自己來拿！”說著，他再次抬手，指尖凝聚起一團黑色的霧氣，朝著青禾抓來——那霧氣裏帶著刺鼻的腥氣，像是有無數條小蛇在扭動，讓人望而生畏。
    林青禾抱著爺爺，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可她不甘心——她還沒帶爺爺去落霞穀，還沒學會真正的識草術，還沒來得及好好守護爺爺……
    就在這時，靠在門邊的藥鋤突然“嗡”的一聲輕響，木柄上的百草紋瞬間亮起，原本模糊的紋路變得清晰起來，像是有綠色的水流在紋路裏流動。一道淡綠色的光罩從藥鋤上擴散開來，正好將林青禾和林伯山罩在裏麵。
    “砰！”吳老怪的黑霧撞在光罩上，瞬間消散開來，他被震得後退兩步，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這是什麽鬼東西？一把破鋤頭，還能擋我的靈力？”
    林青禾睜開眼睛，看著身前的綠色光罩，又看了看那把發光的藥鋤，心裏又驚又喜——她沒想到，這把爺爺傳下來的藥鋤，竟然真的能擋住修仙者的攻擊！
    “丫頭，快……快走！”林伯山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推著青禾往後門走，“藥鋤的靈力……撐不了多久……從後門走，去落霞穀……別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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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爺，我帶你一起走！”青禾哭著想去扶爺爺，卻被林伯山一把推開。
    “我走不了了……”林伯山咳著血，臉上卻露出了笑容，“你活著……就是對爺爺最好的報答……記住……守護好草木……守護好自己……”
    說著，林伯山突然站起身，撿起地上的柴刀，朝著吳老怪衝了過去：“吳老怪！我跟你拚了！”
    吳老怪被林伯山的舉動激怒了，眼神一狠，抬手就是一掌拍在林伯山的胸口。林伯山像斷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重重撞在牆上，再也沒了動靜。
    “爺爺——！”林青禾撕心裂肺地喊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她想衝過去，卻被光罩擋住了——藥鋤的光罩還在，卻變得越來越淡，顯然是靈力快要耗盡了。
    吳老怪看著倒在地上的林伯山，冷哼一聲：“不自量力。”他轉頭看向青禾，眼神裏滿是貪婪，“現在，該輪到你了。把東西交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些。”
    林青禾咬著牙，擦幹眼淚。她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爺爺用命給她爭取了時間，她不能辜負爺爺的期望。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爺爺，又看了看那把漸漸變暗的藥鋤，心裏燃起了一股狠勁——她要活下去，她要去落霞穀，她要學會修仙術，將來一定要為爺爺報仇！
    “想拿我的東西，沒那麽容易！”林青禾猛地推開後門，轉身就往外跑。後門外麵是一片竹林，密密麻麻的竹子能擋住吳老怪的視線。她一邊跑，一邊回頭看——吳老怪果然追了出來，手裏拿著長劍，劍光閃爍，顯然是動了殺心。
    “小丫頭，你跑不掉的！”吳老怪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冰冷的殺意。
    林青禾不敢回頭，拚命地往前跑。竹林裏的竹子很密，她的衣服被竹枝劃破了，手臂和臉上也被劃出了一道道血痕，可她一點也感覺不到疼——她心裏隻有一個念頭，跑，快跑，跑到落霞穀，就能活下去！
    跑著跑著，她突然腳下一滑，摔倒在地上。懷裏的布包掉了出來，《百草引》和凝氣丹滾落在地。吳老怪趁機追了上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跑啊，你怎麽不跑了？”吳老怪獰笑著，伸手就要去撿地上的《百草引》。
    就在這時，一直握在青禾手裏的藥鋤再次“嗡”的一聲輕響，木柄上的百草紋突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綠光，一道綠色的藤蔓從藥鋤上延伸出來，纏住了吳老怪的手臂。
    “啊！這是什麽？”吳老怪驚呼一聲，想要甩開藤蔓，可藤蔓卻越纏越緊，而且帶著一股灼熱的氣息，像是有火在燒他的手臂。
    林青禾趁機掙脫吳老怪的手，撿起地上的布包，爬起來繼續往前跑。她不知道藥鋤為什麽會突然爆發靈力，也不知道這靈力能撐多久，她隻知道，現在必須抓緊時間逃跑。
    跑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竹林漸漸稀疏起來，前方出現了一條小路。青禾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沒有吳老怪的身影，想來是被藥鋤的藤蔓纏住了。她鬆了口氣，腳步卻不敢放慢，沿著小路一直往前跑。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東方泛起了魚肚白。青禾跑累了，靠在一棵大樹上喘著氣。她看著自己滿是傷痕的手，又摸了摸懷裏的布包，心裏一陣酸楚——爺爺不在了，藥廬也沒了，她現在隻剩下這把藥鋤，還有爺爺的囑托。
    她低頭看了看手裏的藥鋤，木柄上的百草紋已經恢複了模糊的樣子，隻是在紋路的縫隙裏，還殘留著一絲淡淡的綠色光暈。她輕輕撫摸著木柄，仿佛能感受到爺爺的溫度：“爺爺，我一定會活下去，一定會去落霞穀，一定會為你報仇。”
    休息了片刻，青禾站起身，辨了辨方向——落霞穀在青莽山脈的西邊，她隻要一直往西走，就能找到。她握緊藥鋤，將布包緊緊抱在懷裏，邁開腳步，朝著西邊走去。
    太陽漸漸升起，陽光灑在她的身上，溫暖卻帶著一絲寒意。她知道，前路必然充滿艱險，吳老怪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落霞穀的考核也未必容易，可她不怕——她有爺爺傳下來的藥鋤，有《百草引》，有一顆守護草木、守護自己的初心。
    走著走著，她突然覺得指尖一陣溫熱——是懷裏的百草令碎片在發燙。她掏出來一看，碎片上的紋路竟和藥鋤木柄上的百草紋慢慢重合起來，一道極淡的綠色光芒從碎片上擴散開來，順著她的指尖，傳到了藥鋤上。
    藥鋤木柄上的百草紋再次亮起，這一次，紋路變得更加清晰，甚至能看到紋路裏流動的綠色光點。青禾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草木的“活氣”變得更加濃鬱了——路邊的野草、樹上的葉子，甚至是泥土裏的草根，它們的“呼吸”都清晰地傳到了她的指尖。
    “這是……”青禾心裏一動，她想起爺爺說的“百草令能號令天下草木”，難道說，百草令碎片和藥鋤結合，能讓她更好地感知草木的氣息？
    她試著伸出手指，觸碰身邊的一棵小草。指尖剛碰到草葉，就感覺到一股濃鬱的“活氣”順著指尖往掌心鑽，草葉輕輕晃動了一下，像是在回應她的觸碰。她又試著感知遠處的草木，竟能清晰地“看到”幾裏外有一片靈草生長的地方——那是一片蒲公英，卻比凡階蒲公英的“活氣”濃了數倍，顯然是低階靈草風絮草。
    “原來如此！”青禾心裏又驚又喜，“爺爺，您看，我能更清楚地感知草木了，我一定能通過落霞穀的考核！”
    她把百草令碎片重新裹進油布，貼身藏好，又握緊了藥鋤。陽光灑在她的身上，照亮了她臉上的傷痕，卻也照亮了她眼中的堅定。她邁開腳步，繼續往西走，身影漸漸消失在清晨的薄霧中——她的身後，是逝去的親人與過往；她的前方，是未知的仙途與希望。而這把祖傳的藥鋤，將陪著她，一步步踏上這條以草為梯、以藥為刃的修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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