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安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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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廳雖然光線暗,卻挺氣派。紅黑花紋的豪華地毯蹭著我的光腳。感覺還挺舒服 —— 不過從皮勒的表情來看,他肯定不希望我有這種感覺。配上紅磚牆壁和寬敞的木質天花板,這地方居然有種莫名的親切感。看來有人很懂室內設計。陳設不多:牆邊放著幾把椅子,房間中間有一張大桌子隔開。桌上連份文件、連個接待員都沒有。空氣裏甚至還有好聞的味道 —— 最近有人點過花香熏香。
    “安靜點。” 皮勒厲聲說。他一動就叮當作響,腰帶上掛著一個劍鞘和一圈鑰匙。“要是你們打擾了會議,小文書,我就砍了你的頭。” 巴布點點頭。“還有,你這背包裏到底裝了些什麽鬼東西?”
    “是、是藥水,長官。”
    “知道了。”
    “我能,呃 ——”
    “別結結巴巴的。有話快說。” 皮勒說話時,唾沫星子都噴了出來。
    “帶他去我的工作間?” 這士兵皺起了眉頭。“就稍微給他處理一下。長官。”
    他考慮了一下巴布的請求。“行吧。總比讓他把血弄在地毯上強。但記住 —— 弄髒了任何東西,就砍你的頭。” 要砍巴布頭的條件稍微變了點,但我可沒蠢到去指出來。
    我的 “助手” 擔憂地看了這男人一眼,然後繼續拖著我繞過桌子,後麵露出一段樓梯。台階很大,我其實得自己用腿走,沒法讓巴布全程拖著我上去。我們噔噔噔地往上走時,我小聲問了個最重要的問題:“你的工作間是我們要去的地方嗎?”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搖搖頭:“不是。儲藏室就在我工作間對麵。”
    “鎖著嗎?”
    “一直都鎖著。”
    “誰有鑰匙?”
    “嗯。我的上司?她的上司?還有,嗯,皮勒,我覺得他也有。”
    “那混蛋憑什麽有鑰匙?”
    “他平時其實還好點。” 也就好一點點?“皮勒負責守衛這棟樓。我覺得他是因為得留在這兒才不高興的。嗯,因為其他人都出去了。去探險了。”
    “行吧。知道了。” 我想了想。“我試試撬鎖,要是不行,我們就得拿到他的鑰匙。”
    “什麽?” 他轉向我,臉離得太近,我都能看見他眼睛裏突出的血管。“我還以為你是什麽,嗯,神偷呢?”
    “呃,不是。” 我有點尷尬地揉了揉頭。“通常都是布萊克負責潛入。所以我才想找他來著。”
    巴布低下頭,嘴抿成一條顫抖的線。我們已經到了樓梯頂端,眼前是一條狹窄的走廊,有兩扇門。他眼睛濕潤了。“那我們怎麽辦?”
    “你放風,我試著進去。”
    我在一扇門前跪下,從褲子裏掏出藏著的撬鎖工具。巴布拍了拍我的肩膀,指了指另一扇門。我還跪著,轉過身滑到對麵那扇門前。我插入扭力扳手施加扭矩,再插進一根撬針,在鎖裏來回撥弄,感受著內部的構造。通過觸感摸索了一陣,我發現這鎖至少有六七根彈子 —— 我以前從沒對付過這麽多的。
    巴布在我身後緊張地坐立不安,在走廊裏踮著腳來回踱步。我擺弄著鎖,很快就意識到這活兒遠遠超出了我的能力。我手抖著,費力地把第一根彈子撥到正確位置,然後開始弄第二根。稍微有了點信心,第二根比第一根快了些。到第三根時,阻力大了很多,我不小心用力一挑,把彈子撥得太高,這下鎖就更難開了。
    我小聲罵了一句,重新開始,反方向施加壓力,輕輕敲了敲第三根彈子。巴布在我身後喘著粗氣,離得太近,我都能感覺到他的呼氣拂過我的頭發。我低聲讓他退後點,他立刻就挪開了。那根頑固的彈子終於鬆動,回到了原位,我再次嚐試往上撥。結果又用力過猛,撥得太高了。我歎了口氣,把工具收起來,塞回褲子裏。
    “開了嗎?” 巴布小聲問。“我們能進去了嗎?”
    我搖搖頭:“再試下去我就要把鎖弄壞了。我們得拿到鑰匙。”
    “該死的。” 巴布罵了一句。我嚇了一跳,強忍著沒笑出來,這尖細的嗓音罵出這種髒話,還挺有意思的。“我、我們怎麽拿到鑰匙啊?”
    “我假裝抽風,” 我飛快地想著,“讓他按住我。我們找個地方,我好打翻些東西。要是他不想讓我搞破壞,肯定會靠近的。”
    “好、好的。”
    巴布帶我進了另一扇門,裏麵很寬敞,靠牆放著六張矮桌,桌腿上刻著華麗的花紋。大部分桌子都是空的,不過有兩張上麵堆滿了紙、鉛筆、幾個精致的文件夾、幾瓶墨水,還有幾根羽毛筆。牆上釘著木架子,每個架子都標著 “申請人” 或 “申請單” 之類的標簽。我注意到 “申請人” 那欄幾乎是空的,而 “申請單” 卻排了好幾排。跟大樓的門廳不一樣,這房間裏亮著掛在牆上的發光燈泡。是血科技。
    “地方還不錯嘛。” 我說著,忍住了想順手牽羊拿幾樣文具的衝動。
    “是啊,” 巴布輕輕笑了笑,“我覺得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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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 我拍了拍手,“咱們開始吧。”
    我一拳砸在架子上,沒什麽用,又抓起一把椅子往架子上砸去,我的同伴嚇得叫了一聲。巴布很快反應過來,衝了出去。我趁他離開,趕緊抓緊時間製造更多混亂。我把桌子推得亂七八糟,把上麵的東西全掃到地上,還難得地耍了個雜技,想跳到一張桌子上,結果後背撞在桌沿上,摔了個四腳朝天。
    我呻吟著,揉了揉後背。外麵傳來了腳步聲。這聲音把我從恍惚中驚醒。我拍了拍臉,開始裝出抽風的樣子,還特意加了幾個特別的動作,確保能打翻更多東西。
    我對抽風其實不太了解 —— 唯一見過的幾次還是八年前,媽媽幫 “針線” 給 “烏鴉” 死後受傷的士兵分診的時候。那種尿味、屎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我一直沒忘。當時我抱著一對雙胞胎嬰兒躲在角落裏,眼睜睜看著那麽多人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死去,嚇得不行。感受著生命消逝總是很難受,尤其是人類的生命,就更讓人煎熬了。
    我努力回憶著當時的情景,弓起背,四肢抽搐著。皮勒的腳步聲進了房間,我用眼角餘光瞥見他滿臉的憎惡。那表情太明顯了,我都懷疑他是不是看穿了我們的把戲,可他沒拔刀捅我,反而跪下來抓住我的手,讓巴布按住我的腿。
    我猛地抬起膝蓋,撞在他肚子上,然後僵直地伸出胳膊摟住他的腰。我以前從沒偷過鑰匙圈,解開他的腰帶又太明顯,不過我摸索了好一會兒,皮勒也在哼哼唧唧,終於把那圈鑰匙從他腰帶上弄了下來。我用頭撞了他一下,希望能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後把鑰匙扔到房間另一頭,滑到一張桌子底下。
    我繼續抽搐著,巴布整個人都壓在我的腿上,多少有點礙事。皮勒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鼻子流著血,一腳踢在我的頭側,把我踢得翻了個身。世界在我眼前晃了幾下,我趁機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除了這守衛粗重的呼吸,房間裏安靜下來。接著,傳來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我怎麽跟你說的?” 是皮勒的聲音,憤怒被壓成了低語。我能想象出他氣得扭曲的臉。“我 ——” 又一巴掌,“—— 是 ——” 再一巴掌,“—— 怎麽 ——” 這次聲音悶了點,“—— 說的?”
    我還是一動不動,真希望這男人是別人,在別的地方,這樣我就能站起來打斷他的骨頭。可他不是。我隻能像根木頭似的躺著,祈禱這瘋子別再做什麽出格的事。
    巴布小聲說了些什麽,聽不清。皮勒低聲回了句什麽,然後噔噔噔地走了。我躺了一會兒,怕他回來撞見我起身。最後,我感覺到背上被輕輕拍了一下。“他走了。”
    我扶著一張桌子站起來,搖搖晃晃的。剛才那一擊讓我的頭還在嗡嗡作響。坐在僅剩的一把沒倒的椅子上,感覺稍微好點。我看了看巴布,然後站起身。他的臉頰被打得通紅,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我踉蹌著走過去,抱住了他。
    “我討厭這地方。” 這孩子抽泣著說。
    “我知道。” 我輕聲說。
    “我想回家。”
    “我知道。”
    我在他耳邊輕聲安慰著,輕輕搖晃著,希望能讓他感到安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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