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上演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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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守衛持矛朝我撲來,矛尖直刺而來。我側身躲開,握緊拳頭猛擊他的喉嚨。
    那一刻仿佛被無限拉長,令人不寒而栗 —— 指節傳來軟骨碎裂的觸感。那男人意識到自己氣管已斷時,臉上滿是驚恐。死亡在他眼中具象化,化作一頭怪物,也化作我的模樣。
    如今的人真是越來越脆弱了。
    他是我親手殺死的第十九個生靈。記憶告訴我,曾有更多生命消逝在我那更粗糙、更滄桑的手中,數量多得數不清 —— 所有因我而死的人,我始終無法精確統計,那些數字對我而言太過龐大。但這第十九人,我無比確定。
    他倒在滿是酒漬的泥地上,雙手死死抓著喉嚨。眼前閃過一些畫麵:我自己被割開的喉嚨,死亡步步逼近的場景,鮮血滴落在下方男孩的頭上。但這次不會有那樣的問題 —— 他沒有流血。
    一場不沾血的殺戮。我幾乎要笑出聲來。
    當初基特揮劍刺入薩姆的太陽穴時,我先是驚得愣住了。那時眾人本是站在我這邊的,我本可以說服薩姆,至少也能搶過劍,帶著基特逃走。可她偏偏殺了他。我本就走在懸崖邊緣,她卻直接把我推了下去。我所有的努力,都像雨後的腳印般消失無蹤。但不知為何,我竟並不意外。
    至少現在,我終於能放開手腳了。
    一把劍從背後刺向我的肩膀,卻被鎖骨彈開。“鈍的。” 我心想,“算我運氣好。” 我怒吼著伸手向後,抓住了對方的衣角。肌肉猛地繃緊,我一把將那女人從肩頭甩過,扔過吧台,撞在後麵的支撐柱上。基特在一旁狂笑著,揮動我那把烏黑的劍,又奪走了一條生命,那場景我已不忍再看。
    我一邊轉身,一邊飛速思考。腦海深處隱約記得,我們進來時,這裏有十三名守衛 —— 都是些戰士。此刻我看到八人正穿過一張張桌子朝我逼近,人群才剛剛開始四散逃竄。盡管基特已展現出高超武藝,仍有幾名賭徒獵手拔出武器,朝我們圍攏過來。而這還隻是酒館我所在的這一側的情況。
    一名守衛怒吼著撞開桌椅,揮舞著一根粗重的木棍。他舉棍對準我,剛要開口,我便一把抓住木棍,另一隻拳頭不斷猛擊他的腹部。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都打在了他緊繃的肌肉上,但第一拳已毫無阻礙地擊中要害。他的手勁漸漸鬆了,我猛地一扯,將木棍奪到手中。
    他剛要直起身,我便大喝一聲,抬起膝蓋,一腳狠狠踹在他肚子上。守衛發出一聲窒息般的呻吟,向後倒去,身體重重砸在一張廉價的桌子上,桌子瞬間碎裂。又有兩人跨過他蜷縮的身體朝我走來:一個是守衛,另一個看起來像是怒火中燒的酒客。
    即便兩人此前從未有過交集,本能也驅使他們向兩側散開,拉開距離,以便更好地將我包圍。他們這般放肆,讓我怒火中燒。
    我的臉扭曲起來,腹部積蓄著一股力量,隨著一聲咆哮,我放聲怒吼。吼聲在酒館中回蕩,壓過了逃亡者的驚慌尖叫與旁觀者的急促低語。麵對我的兩人嚇得一縮,我將木棍扔向其中一人,又把一張凳子踢向另一人。
    憑借直覺判斷,我朝著鎧甲更輕便的那名守衛衝去。凳子砸中她膝蓋時,她微微皺眉,勉強躲過我迅猛的上勾拳,卻沒能避開我直取麵門的一拳。她的鼻子在我拳下瞬間開花。我的指節陣陣作痛 —— 真蠢 —— 肌腱也繃得緊緊的。在這麽多目擊者麵前,如此迅猛、如此用力地動手,實在不明智。
    可我不在乎。
    眼角餘光瞥見一抹橙色,我立刻警覺,側身跳過幾張桌子,與那名獵手拉開距離。他戴著鐵護手,雙手握著一把厚重的銅劍。男人麵色一沉,再次揮劍斜劈而來。我俯身躲過,抓起一張桌子,在他回劍時擋在我倆之間,桌上一副泛黃的紙牌隨之飛散空中。劍刃卡在了廉價的木頭邊緣。
    身旁有人喊道:“該死的!我的鼻子!” 是那名守衛,她正彎腰捂著流血的臉。劍刃開始鬆動,我順勢轉動桌子,感覺到獵手的握力漸漸減弱,便將桌子朝那女人推去。紙牌遮住了對手的上半身,但他的步法暴露了位置。我穿過飛舞的紙牌,手肘鎖住他的喉嚨,繞到他身後,越收越緊。
    我們兩人扭打在一起,撞翻了不少桌椅。我一邊扼著他的喉嚨,一邊觀察周圍情況。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已有十人逼近,片刻後便會到達。除非我找到武器,否則毫無勝算,甚至沒時間製服懷中這人。
    回頭一瞥,隻見基特正揮劍刺穿一名男子的胸膛,而那男子手中的長矛還停在半空,未能刺出。吧台旁倒著一具屍體,天曉得吧台後麵還有多少具。然而,仍有幾名守衛和所謂 “秉持道義” 的獵手在不斷逼近。
    戰鬥開始到現在,不過才二十幾秒。在場之人都還沒完全弄清狀況,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該逃跑。
    眼下有幾種可能的結局:我和基特被團團圍住,慘遭屠戮;我們倆成功逃脫;隻有基特逃得性命;最後一種,是我們打敗屋裏所有人。若換作和其他人搭檔,最後一種結局幾乎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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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頭時,隻見我的同伴正揮劍刺穿一人身上肮髒的鱗甲,直抵其腹部。她身旁,另一名男子正無聲地哀嚎,左手死死抓著自己被斬斷的右臂殘肢。片刻後,他倒在地上,沒了聲息。但基特仍未停手,她揮劍割斷那名斷臂男子的喉嚨,接著躍過吧台,朝迎麵而來的五人衝去。
    初見基特打鬥時,我以為她是 “狐狸血脈”—— 而且是極為強大的那種。盡管狐狸血脈者特有的殘忍與她頗為相符,她卻沒有這類血脈者應有的身體特征。她的劍並非快得超乎常理,隻是總能出現在最關鍵的位置。基特的劍法沉穩、精準而優雅,既有大開大合的弧線,也有迅捷靈巧的小動作。她的招式別具一格,始終處於動態之中,善於借助 oentu此處指 “ oentu”,物理概念,指 “動量”,即物體由於運動而具有的能量,在打鬥中可理解為 “慣性力量”),且幾乎不設防 —— 她的動作很少考慮格擋攻擊,要麽側身閃避,要麽以進攻招式同時起到格擋作用。這套劍法或許更適合更重型的武器,若不是她對對手的動作有著異於常人的預判,根本無法施展。
    她的劍法看起來詭異而反常,但她並非血脈者。三十年的軍旅生涯讓我認清一個事實:論用劍,基特是個天才。
    即便如此,她也隻有一把劍、兩隻手,且無法眼觀六路。每個戰士都麵臨著同樣的困境:在開闊空間裏,敵人太多,難以招架。隻需再過幾秒,他們便會集結起來,將我們製服。解決辦法很簡單:速戰速決。
    壓在斷鼻守衛身上的桌子滑落到一邊,卻被什麽東西卡住了。卡在桌沿的短劍刺穿了那女人的胸膛。她那雙無神的眼睛轉動著,目光掃過整個酒館。我能感覺到她的生命氣息漸漸微弱,最終消散,如同暴風雨中的燭火。我心底有個聲音渴望將手指浸入她的鮮血,從這場無謂的殺戮中留下些什麽,但理智卻讓我對她胸口滲出的 crison此處指 “crison”,意為 “深紅色”,特指鮮血的顏色)退避三舍。
    “第二十個。” 我心想。
    身後,我能感覺到基特又終結了一條生命,而另外三人仍在緩緩逼近。身前,戰士們呈扇形散開,遲遲不進攻,隻為找到最佳角度。他們的生命氣息旺盛而強勁,無比珍貴。
    我扼著獵手喉嚨的手開始顫抖。我曾努力過,可一切都是徒勞。
    我體內的野獸早已蠢蠢欲動。
    我看向別在腰間的假麵。一隻手仍緊緊勒著那男人的脖子,他的雙手在我手臂上瘋狂抓撓;另一隻手則將假麵取出,按在自己頭上。憑借熟練的動作,我係緊背後的搭扣,按下兩個凹槽,將假麵轉到我需要的麵 —— 卡尼的形態。那是一張狐狸般的長嘴,四隻耳朵與眼睛,還有一張咧到耳根的嘴,裏麵滿是密密麻麻的牙齒。
    壓抑的力量瞬間爆發,充斥著我的韌帶、四肢、指尖、腳趾、肌腱、血管與動脈,讓它們不住地顫抖,仿佛有一頭狂怒的巨獸從土石之下蘇醒,咆哮著 “我等不及了”,然後揮臂橫掃世界,斬斷所有活物的脖頸。它露出邪惡的笑容,隻因在萬物的死亡中,它終於成為了這片死寂土地的主宰 —— 因為在它們的屍體之上,它的力量無可撼動、無可否認、無法挽回,任何生靈都無法抗拒。然而,在我這由骨骼與鮮血構成的幽暗深淵之外,並無巨獸存在;隻有我,在顫抖、在壞笑,準備好戲開場。
    我不再去掐那男人脆弱的喉嚨,而是一隻手按住他的頭顱,另一隻手猛擊他的太陽穴。他立刻倒了下去,我心底一個微弱而沉默的聲音在想,這一擊是否會震裂他的腦殼。但這已是我能做到的最大仁慈。我用力跺向他的手臂,骨頭碎裂的劇痛聲響徹酒館,如同鼓聲或尖叫般響亮。我心中湧起一陣狂喜。逼近的人見狀猶豫了,我趁機抓住他的頭發,將他拖向吧台,身體因狂笑而不停顫抖。
    我猛地發力,將他舉起來,重重砸在吧台上,堅固的硬木在重壓下發出呻吟。我越過吧台,從下麵抄起一個酒壺,朝正與基特打鬥的一人扔去。我剛轉過身,便聽到身後傳來一人被砍殺的痛苦尖叫。
    我得再快些。
    我從吧台下方搬出更多裝滿刺鼻劣質酒的酒壺 —— 那酒散發著稀釋消毒劑的味道 —— 開始將酒倒在身前昏迷的男人身上。與此同時,我開口說話,聲音在酒館中回蕩:“我解決了三個,你呢?”
    幸運的是,基特立刻答道:“六個。” 她氣喘籲籲地說。
    “六個,是嗎?” 我大聲重複道,“幹得漂亮,夥計。” 假麵之下,我的牙齒露了出來,與麵向眾人的那張詭異笑臉相映成趣。說話間,我探身越過吧台,從基特腰間奪過她的雪茄袋,放在吧台上,從中取出火石與火鐮。“這場混戰結束前,你覺得我們還能解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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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個。” 她咳嗽著說,身後隨即傳來又一聲淒慘的哀嚎。
    “十個!” 我大笑著,“十個!” 酒館我這邊的十個人身形一滯,麵無表情,手中的武器握得發白。我一邊繼續打火,一邊說道:“我覺得我還能解決……”“哢嗒,哢嗒”,火花四濺。身前男人身上的酒液被點燃,火焰迅速蔓延到他全身。“四個,” 我指著他說,“五個,” 指向另一人,“六個,” 那名獵手醒了過來,開始尖叫,“七個、八個、九個,” 我一邊指,一邊雙手抓住一人的頭顱,猛地一扭,隻聽 “哢嚓” 一聲脆響,尖叫聲與屍體燃燒的火焰聲交織在一起,“十個、十一個、十二個。” 聽到這裏,他們終於崩潰了。
    我身前的屍體還在燃燒。“第二十一個。” 我心想。
    一名獵手開始後退。他左側的女人發現陣型出現缺口,咬了咬牙,也跟著後退。其他人尚未察覺。我將屍體舉過頭頂,朝他們扔去,剩下的人終於做出了明智的選擇 —— 畢竟,這裏已無任何可挽回之物,繼續留下隻會徒增傷亡。人群紛紛逃向 “尖塔” 外的黑暗之中。
    基特躍過吧台,想要追上去,我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她險些摔倒。她肩膀的衣服已被鮮血浸透。
    “別追了,基特。” 我說著,將假麵放回背包,“結束了。”
    這名女劍客轉過身,那把烏黑的劍上仍沾滿血汙。“他們會去告密的 ——”
    “你以為事情會怎樣發展?” 我怒不可遏地說,活動著灼痛的雙手,不禁皺起眉頭,“‘螺旋’酒館裏當時有將近五十人。”
    “可是 ——” 她停頓了一下,看到我的表情,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我繞著吧台踱步,看著眼前的狼藉景象。一名蒙麵女子從一張桌子後直起身來。包括薩姆在內,已有九人喪命。屍體上的火焰還在蔓延。一名守衛 —— 就是我之前踹倒的那個 —— 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踉蹌著逃出酒館。“螺旋” 酒館已徹底毀了,再也無法複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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