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指尖在蕾雅眉心停留片刻，最終緩緩收回。
    他注視著昏迷的三人，目光在雷恩的臉上多停留了幾秒。
    一絲極淡的權衡之色在他異色瞳中掠過，隨即化為沉靜的決斷。
    他站起身，拍了拍並不存在的灰塵。
    “把他們送出去吧。”威廉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至於那滴假血，找不到就算了。”
    他並不在意那徒有其表的偽造品。
    真正的考量在於更深層的東西——殺死一個被世界意誌標記的棋子，是否會立刻引來另一枚更隱蔽、更麻煩的替代者？
    一種被無形之眼時刻窺視的感覺讓他本能地排斥這種未知。
    讓已知的威脅繼續在明處活動，遠比麵對一個全新的、隱藏在暗處的敵人要輕鬆。
    更何況，一條被餌料吸引、不斷奔走的魚，它的軌跡總是更容易預測和監控。
    威廉嘴角勾起一個弧度。
    莉莉安一直安靜地站在他身側，細膩的目光將他每一絲細微的神情變化都收入眼底。
    她見他沉默半晌後終於開口，卻是這樣一個看似放任的決定。
    她微微歪頭，濃密的黑色長卷發隨之流動著暗沉的光澤。
    “少爺是看到了什麽特別有意思的東西嗎？”她軟糯的聲音裏含著恰到好處的好奇，粉色的魔瞳眨了眨，帶著幾分玩味的探究。
    “看得那麽入神呢。”
    她自然感知到了威廉方才那短暫卻精妙的靈魂力量運用。
    雖然無法窺探具體內容，但那力量的指向和收回時的狀態，足以說明他必定有所發現。
    威廉轉過頭，對上她那雙向來藏著無盡深邃的眼眸。
    他點了點頭，並沒有隱瞞的打算。在這個問題上，他需要這位見識廣博的“姐姐”提供一些看法。
    “莉安姐姐，你聽過‘世界意誌’嗎？”他開口問道。
    莉莉安聞言，嫵媚的眼尾輕輕上挑，似乎有些意外他會突然問起這個。
    她紅唇微啟，聲音依舊柔媚，卻多了幾分確切的認知。
    “當然知道。”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隻要踏過七階的門檻，靈魂足夠強大，便能隱約感知到它的存在。它如同背景噪音，無處不在，卻又微弱模糊，大多時候隻是一種朦朧的感覺。”
    她頓了頓，補充道：“它更像是一種維持世界基礎規則運轉的本能，通常不會對個體產生直接而明顯的影響。”
    威廉笑了笑，那笑容裏帶著點難以言喻的意味。他抬手指了指地上昏迷的雷恩。
    “我這位親愛的同學，可不是‘通常’情況。”他語氣輕鬆，仿佛在說一件趣事。
    “他可是被這個世界意誌格外眷顧的人。通俗點講，大概就是所謂的天選之子吧。”
    莉莉安臉上那慣常的、遊刃有餘的媚笑瞬間凝固了一瞬。
    粉色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流露出真正的驚訝。
    這個消息顯然超出了她的預料。
    她的目光立刻重新投向雷恩，審視的意味變得極其銳利，仿佛要將他從裏到外徹底剖析一遍。
    危險的光芒在她眼底一閃而逝。那是一種源於絕對實力和上位者本能的評估。
    她微微蹙起精心描畫的眉。
    “世界意誌的眷顧者……”她低聲重複了一遍，聲音裏之前的軟糯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靜到近乎冷酷的權衡。
    “他明顯是衝著少爺您來的，是敵人。”
    她抬起眼，看向威廉，眼神變得極為認真。
    “雖然殺死這樣的眷顧者，肯定會引來世界意誌的反噬，大概率會倒黴一陣子，諸事不順甚至遭遇意外……”
    她停頓了一下，紅唇抿起一個鋒利的弧度。
    “但隻要自身實力足夠強大，這些麻煩並非無法承受。所以，要不要直接……”她沒有把話說完，但那未盡的含義清晰無比——就在這裏，徹底鏟除後患。
    威廉迎上她變得銳利的目光，臉上的笑容卻擴大了，搖了搖頭。
    “不行。”他拒絕得幹脆利落。
    “正因為他是被‘選定’的，所以更不能輕易殺掉。”
    他開始解釋自己的思考，語氣平穩而清晰。“殺了他，世界意誌隻會立刻尋找下一個代理者。下一個會是誰？會在哪裏？會用什麽樣的方式針對我們？這些我們全都不知道。那意味著我們將時刻處於被動防禦的未知威脅之下。”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雷恩。
    “而現在，這個威脅是明確的。我們知道他是誰，知道他的部分能力，甚至能大致猜測他的行為模式。他能‘預測’，能拿到各種稀奇古怪的道具，這一切都源於世界意誌的饋贈。”
    威廉的異色瞳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留著他，就等於留下了一個明確的觀察窗口。他的行動本身，就是在向我們揭示世界意誌的意圖和可能的手段。我們可以監視他，利用他的行動來反推，甚至……在某些時候，或許能反過來利用他得到的世界‘饋贈’。”
    他看向莉莉安：“一個在明處、且我們認為能夠掌控的敵人，遠比一個完全隱藏在暗處的敵人要有價值得多。讓他繼續活著，為我們奔走，不是更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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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莉安靜靜地聽著，臉上的冷銳和殺意逐漸褪去。
    她重新露出了那種帶著致命魅惑力的笑容，隻是這次的笑容裏多了幾分心照不宣的意味。
    “原來如此……”她拖長了語調，聲音又恢複了那股軟糯黏人的味道。
    “少爺是想放長線，釣一條很有趣的魚呢。甚至還想偷吃魚餌？”
    她輕輕笑了起來，身體微微前傾，靠得離威廉更近了些，發梢幾乎要觸碰到他的手臂。
    “聽起來確實比直接捏死要有趣得多。我同意您的決定，少爺。”
    威廉對她突如其來的靠近早已習慣，麵不改色地點點頭。
    “那就這樣吧。將他們安全地送出秘境核心，確保他們‘順利’離開。至於後續……”
    他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未來確實會很有意思。
    莉莉安直起身，輕輕擊掌。
    包間的陰影處，一道纖細的身影無聲無息地浮現。
    艾莉諾爾垂首而立，銀白色短發一絲不苟，粉色的眼眸平靜無波，等待著命令。
    “都聽到了？”莉莉安吩咐道，語氣恢複了平時的慵懶，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按少爺說的做。處理得幹淨點，讓他們以為是自己僥幸逃脫的。”
    “是。”艾莉諾爾言簡意賅地應道，沒有半分遲疑。她微微抬手，陰影如同活物般蔓延開來，輕柔地卷起地上昏迷的三人，下一刻，便與陰影一同消失在包間內，仿佛從未出現過。
    包間內重新恢複了安靜，隻剩下威廉和莉莉安。
    莉莉安重新將目光投向威廉，眼神流轉，忽然又想起什麽似的，用一種半是調侃半是試探的語氣輕聲問道：“那麽，我親愛的少爺……您剛才‘看’到的，除了那驚人的身份，還有別的什麽特別的小秘密嗎？”
    威廉瞥了她一眼，隻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卻沒有回答。
    有些秘密，暫時還是自己知道比較好。
    他轉身走向客廳，將莉莉安那好奇又帶著點不滿的目光拋在身後。
    也在這時，威廉一直等待的人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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