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悄然流逝，從午後到黃昏，再到夜幕降臨。鍛造店內的敲擊聲一直持續著。
    夜晚七點多，鍛造隔間的門終於被推開。
    走出來的，是氣息略顯疲憊但眼神平靜的威廉。他已經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替換了能量即將耗盡的分身。
    他整理了一下因為“忙碌”而略顯淩亂的衣服，對一直守在店外、眼巴巴望著的牛頭人師傅點了點頭：“今天先到這裏，工具我用得很順手，明日我還會再來。”
    “好好好！大師您隨時來！俺二十四小時都在！”牛頭人師傅捧著那塊合金，笑得見牙不見眼，一路將威廉送到店門口，態度恭敬得如同對待祖師爺。
    威廉對著熱情的店家擺了擺手，便轉身融入了商業區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開始不緊不慢地朝著“深海之歌”酒店的方向走去。
    他能感覺到，那道隱晦的監視目光，依舊如同跗骨之蛆，不遠不近地跟隨著他。
    “六階嗎......真奢侈。”
    威廉內心忍不住暗歎一口氣。
    威廉回到“深海之歌”酒店的頂層套房時，客廳旁的精美餐桌上已經擺滿了香氣四溢的菜肴，莉莉安和瑟琳娜正坐在桌旁用餐。
    但瑟琳娜用餐的姿態顯得有些拘謹，小口小口地吃著，眼神不時飄向門口。
    莉莉安黑卷發慵懶地垂下，她正用銀叉優雅地卷起一根魔界特色醬汁意麵。
    聽到開門聲，莉莉安抬起眼皮瞥了威廉一眼，粉眸中沒有任何溫度，隻是從鼻子裏發出一聲清晰的冷哼，便收回目光，繼續專注地享用她的晚餐，仿佛威廉隻是空氣。
    瑟琳娜則立刻放下了餐具，像隻受驚又欣喜的小鳥般快步迎了上來，赤瞳中帶著明顯的擔憂。
    “哥哥！你回來了！”她輕聲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絲放鬆。
    “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我們之前用通訊水晶聯係你，也一直沒有回應，有點擔心你。”
    她小心地觀察著威廉的臉色，繼續解釋道：“因為一直等不到你，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回來，所以莉莉安姐姐說我們就先吃晚餐了……”
    末了，她仰起小臉，關切地問：“哥哥，你吃過晚飯了嗎？如果還沒吃，就和我們一起吃點吧？廚房準備了很多。”
    就在這時，莉莉安冰冷又帶著點嘲諷的聲音從餐桌那邊傳來，她甚至沒有抬頭，隻是慢條斯理地切割著一塊烤牛排：“哼，他肯定是在外麵偷偷吃過了，才會這麽晚回來，連通訊都顧不上。瑟琳娜，別管他了，快回來吃飯，菜都要涼了。”
    說完，她轉向瑟琳娜時，語氣刻意放輕柔了許多，但話語內容卻帶著刺。
    “才不用操心你這個吃獨食的哥哥呢，快點過來。”
    瑟琳娜站在原地，看看麵無表情走向客廳的威廉，又看看坐在餐桌旁渾身散發著低氣壓的莉莉安，精致的小臉上寫滿了為難和不知所措。
    她不明白，為什麽之前還好好的一起訓練、互相調侃的兩個人，突然之間就變成了這樣，氣氛冰冷得讓她感到害怕和難過。
    威廉將瑟琳娜的窘迫看在眼裏，他停下腳步，臉上帶著點無奈的笑意，對瑟琳娜說道：“我沒事，讓你們擔心了。在外麵確實簡單吃過了，所以你們繼續吃吧，不用管我。”
    他的語氣平和，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接著，他伸手，像往常一樣輕輕揉了揉瑟琳娜柔順的銀發，聲音放緩了些：“身體感覺怎麽樣？還疼嗎？”
    感受到哥哥熟悉的關懷，瑟琳娜心裏一暖，連忙搖頭，赤瞳微微發亮：“不疼了，哥哥的藥浴很有效，已經完全恢複了。”
    “那就好。”威廉點了點頭，收回了手。
    “你們慢慢吃，我回房間有點事。”說完，他便不再停留，徑直走向自己的臥室，關上了房門，將餐廳裏有些凝滯的空氣隔絕在外。
    瑟琳娜看著威廉緊閉的房門，又看了看餐桌旁臉色越發難看的莉莉安，隻好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拿起餐具，卻覺得眼前的珍饈美味都有些食不知味。
    她小口地扒拉著食物，眼神低垂，心裏充滿了對兩人關係惡化的擔憂。
    莉莉安看著威廉如此平靜甚至可說是淡漠地離開，胸口一陣起伏。
    她手中的銀質餐叉突然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哢嚓”聲，精致的叉柄竟然被她硬生生掰斷！
    她將斷叉扔在盤子裏，發出清脆的響聲，然後又拿起一把新的餐刀，緊緊握住，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一點也不了解這個叫夜天明的男人。
    他的情緒總是像一潭深水，平靜得令人難以捉摸。
    她天生擁有的、能窺見他人欲望與情緒的魔眼，在威廉身上卻仿佛失效了一般，隻能看到一片深邃的平和與偶爾閃過的柔情。
    正是因為這份獨特的“幹淨”，她才會覺得和他相處很舒服，不用擔心那些令人厭煩的覬覦和貪婪。
    然而，此刻，這份她曾經欣賞甚至喜歡的特質，卻像一根根細針，紮得她心裏難受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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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禁懷疑，在威廉那看似平和的心境裏，自己究竟算是什麽？
    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同行者？
    一個需要保持距離的公主？還是……什麽都不是？
    她以為兩人應該是可以互為傾訴對象的好友！
    但是現在這種無法被“看見”、無法被“在意”的感覺，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
    “哢嚓！”又一聲脆響，她手中那柄嶄新的餐刀也步了餐叉的後塵，斷成了兩截。
    莉莉安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把桌子掀了的衝動，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坐在對麵的瑟琳娜看到莉莉安接連掰斷餐具，嚇得縮了縮脖子，赤瞳中充滿了不安。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開口，試圖為威廉解釋：“莉莉安姐姐，哥哥他……他可能隻是……”
    “夠了，瑟琳娜。”莉莉安打斷了她，語氣堅決。
    她抬起眼，看向瑟琳娜，粉眸中的怒火並未完全消退，但多了一絲複雜，“這件事，你不要摻和進來。這是我和他之間的問題。”
    她不想讓瑟琳娜夾在中間為難，也更不願意通過瑟琳娜的口去了解威廉的想法。
    有些話，有些事，必須由當事人自己來解決。
    瑟琳娜張了張嘴，看到莉莉安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決絕，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默默地低下頭，小口喝著酒杯中的鮮血，隻覺得這頓晚餐吃得格外漫長和壓抑。
    原本應該是溫馨的晚餐時間，此刻卻彌漫著無形的硝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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