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的基石夯實之後，公寓裏陷入一種奇異的寧靜。不是鬆懈，而是所有雜音被剔除後，剩下的純粹狀態。像一張拉滿的弓，弦絲緊繃，卻寂然無聲。
    夜色最深沉的時刻，城市仿佛也陷入了沉睡。
    秦雲衣麵前的數塊光屏上，代表正常數據的綠色河流依舊平穩流淌。突然，東南區域邊緣，一個微不足道的節點閃爍了一下，跳出一點轉瞬即逝的紅色噪點。它出現得太快，消失得也太快，幾乎像是係統本身的誤報。
    但秦雲衣捕捉到了。
    她的投影光芒沒有絲毫波動，聲音卻像冰粒敲擊在寂靜中。“標記點a7，民用級氣象氣球數據鏈，非正常頻段瞬時接入，持續時間零點零三秒。內容為空包。”
    沒有人說話。
    過了一會兒，另一個方向，代表城市供水係統的拓撲圖上，某個加壓泵站的讀數出現了一次極細微的、超出日常波動的脈動，隨即恢複正常。
    “標記點b2，第三供水樞紐，壓力異常波動，偏離基線百分之零點八，已恢複。”
    她的聲音沒有情緒，隻是陳述事實。但這些事實，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漾開一圈圈不安的漣漪。
    龍淩薇站在窗邊，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她耳中掛著的微型接收器傳來一聲極輕微的電子雜音，來自她布設在公寓樓下灌木叢中的一個震動傳感器。雜音隻持續了一瞬，像是被什麽小動物蹭過，又像是信號受到了某種未知幹擾。
    她抬起手腕，看著上麵微型終端顯示的傳感器狀態。那個點的指示燈，從穩定的綠色，短暫閃爍了一下黃色，然後迅速恢複綠色。
    “外圍三號點，短暫失靈。原因未知。”她匯報的聲音比秦雲衣更冷，帶著金屬的質感。
    蘇清月停止了假寐，睜開眼，目光銳利。沈冰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光腦邊緣敲擊。葉晚晴握緊了手中的藥劑瓶。葉靈兒的氣息更加內斂，仿佛融入了周圍的空氣。葉詩涵坐直了身體，葉墨染則下意識地靠近了陳默幾步。
    林星瀾一直盤膝坐在角落，水晶置於膝上。她的呼吸原本均勻綿長，此刻卻驟然紊亂。她的眉頭緊緊鎖起，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身體開始微微顫抖，仿佛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她猛地睜開眼，淺琥珀色的瞳孔收縮，裏麵映出的不是客廳的景象，而是某種破碎而恐怖的畫麵。她急促地喘息著，視線沒有焦點地掃過虛空，最終艱難地定格在陳默身上。
    “小默……”她的聲音嘶啞，帶著劫後餘生般的驚悸。
    陳默立刻走到她身邊，蹲下身。“九姐？”
    林星瀾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手指冰冷，力道大得幾乎要掐進他的肉裏。她的眼神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確定和恐慌。
    “明天……”她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胸腔劇烈起伏，“就是明天！”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翻騰的精神海，一字一頓地強調。
    “小心水火……我看到了……水和火……還有……墜落……”
    具體的意象依舊模糊，但那份迫在眉睫的危機感，如同實質的冰水，潑灑在每個人心頭。
    最後的時間鎖，扣上了。
    明天。
    陳默能感受到林星瀾指尖的冰涼和顫抖，也能感受到她傳遞過來的那份不容置疑的預警。他沒有掙脫，反而用另一隻手覆上她冰冷的手背，溫暖的掌心包裹住她緊繃的手指。
    “知道了，九姐。”他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穩，像深潭的水，不起波瀾，“我們等你這句話，等了很久了。”
    他扶著林星瀾慢慢站起來，讓她靠在沙發上休息。然後他轉過身，麵向所有看向他的姐姐。
    秦雲衣的光屏上，所有異常點都被高亮標記，如同星圖上被點亮的危險星座。龍淩薇已經檢查完所有隨身裝備，眼神如出鞘的軍刺，寒光凜冽。蘇清月整理了一下衣領，恢複了商界女王隨時可以投入談判的姿態。沈冰的光腦上，最後一份預案保存完成。葉晚晴將幾支不同的藥劑放入隨身急救包。葉靈兒調整了一下呼吸，站到了陳默側後方最佳的保護位。葉詩涵深吸一口氣，準備好了麵對任何可能的輿論風暴。葉墨染將那張描繪著盤根古樹的畫作，輕輕擺正。
    陳默的目光一一掃過她們，看過她們眼中凝聚的鋒芒，看過她們臉上決絕的表情，看過她們為這場未知戰鬥所做的一切準備。
    他體內的氣息，在這種泰山壓頂般的危機感和眾人同步的決意催動下，自發地加速運轉，不是躁動，而是一種極致的凝練，沉靜如水，又堅如磐石。腦海中的係統界麵浮現出清晰的文字。
    【係統任務 預見與破局 準備階段完成度100】
    【任務狀態更新 進行中】
    【根骨進度 7.710】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臉上甚至露出一絲極淡的、混合著緊張與期待的神情。
    “各位姐姐，”他開口，聲音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客廳裏，“網已經撒開，燈已經點亮。”
    “現在，”
    他的目光變得銳利，像磨好的刀鋒。
    “就等客人上門了。”
    窗外，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即將過去，天際隱約透出一絲微光。而那微光之下，無形的風暴之眼，已然緩緩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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