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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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風吹
    湖心亭
    亭角懸掛的銅鈴叮當作響,亭內很是熱鬧。
    姬無忌、牧神氣、鄧七嶽圍坐在一張木桌旁,桌案上的醬肘子、鹵牛肉早已涼透。
    倒是身前身後橫七豎八堆著的酒壇,泛著油潤的光澤。
    酒液順著壇口的縫隙滲出,拍在地麵上。
    “嘀嗒…”
    “嘀嗒…”
    “喂喂喂,牧神氣,你已經到極限了嗎?”
    姬無忌單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把玩著空酒碗,眼底滿是促狹。
    他今日穿了件月白錦袍,此刻領口鬆垮,袍角沾著酒漬,不知何時還被切下了一角。
    牧神氣猛地一拍桌子,酒碗被震得叮當跳,他梗著脖子,臉頰紅得能滴出血。
    “放,放屁!哥還能再大戰五百回合!”
    話雖硬氣,可他說話時舌頭已經有些打卷,眼神也微微發飄,伸手去夠桌對麵的酒壇,手指幾次都擦著壇口滑了過去。
    “嘶…咋,咋就摸不到呢?”
    “哈哈哈!”
    鄧七嶽笑得前仰後合,他生得濃眉大眼,一身玄色勁裝襯得身形魁梧,此刻笑起來連肩膀都在抖。
    “看你臉紅的,跟個小姑娘家家似的,是見到心上人了嗎?”
    “我可沒有斷袖之好,實在喝不了就和我家小白一桌吧。”
    他說著朝亭外指了指,不遠處的石桌邊,一隻渾身雪白的卷毛小狗正蹲在食盆旁,小口舔著清水。
    “那邊隻喝水,不勸酒,正適合你這‘酒中敗將’。”
    “滾犢子!”
    牧神氣終於抓穩了酒壇,費力地給自己滿上一碗,酒液濺出大半灑在手上,他卻毫不在意,端起碗就往嘴邊送。
    “今兒個非得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麽叫千杯不醉!看哥給你們全都幹趴下!”
    說罷仰頭灌了一大口,酒水順著嘴角流進衣領,他卻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活像隻鬥勝的公雞。
    姬無忌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拿起酒壇給自己添了些酒,“話說你家裏不是還有個弟弟嗎?他多大了?怎麽不給他叫過來?”
    牧神氣聽到這,立馬抬起了頭看著姬無忌。
    他臉上的笑意淡了些,眼神卻亮了起來,帶著難掩的驕傲。
    “我弟弟,那真是天生劍仙的料子,三歲握劍,五歲悟劍意,如今十歲便可比肩妖王,家裏一些長老都不是他的對手。”
    鄧七嶽挑眉:“哦?你那小老弟我見過一次,去年中秋宴上,穿件小白衣,安安靜靜坐在角落,看著倒是乖巧,沒想到這麽厲害。”
    “那可不!”
    牧神氣拍了下桌子,語氣越發得意。
    “以後我哪兒還用費勁修煉?直接躺平,等著我老弟功成名就,帶我飛就行!”
    “啊?!你要不要那麽沒出息啊?”
    姬無忌聞言立刻瞪了他一眼,“咱們修道之人,哪有靠旁人的道理?你要是想躺平混日子,不如去天仙院得了,聽說那兒不用幹活,日日有好酒好菜伺候。”
    “天仙院?”鄧七嶽端著酒碗的手頓了頓,眼神裏閃過一絲異樣,追問了句,“你還去過那裏?”
    牧神氣擺了擺手,打了個酒嗝。
    “我哪去過?前陣子家裏長輩閑聊時提過一嘴,說那地方是人間仙境,好吃好喝的應有盡有,還有很多別樣的‘點心’。我就是隨口一說。”
    他說著撓了撓頭,“怎麽?那地方有問題?”
    亭內的氣氛忽然靜了下來,秋風穿過亭柱,帶著幾分涼意。
    鄧七嶽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他垂眸看著碗裏的酒液,指尖微微收緊,“那你這輩子都不要去了。”
    姬無忌和牧神氣皆是一愣,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疑惑。
    牧神氣皺著眉追問:“為什麽啊?長輩說那地方挺好的啊。”
    鄧七嶽緩緩抬起頭,微光落在他臉上,映出眼底深藏的晦暗,他抿了抿唇,一字一句道。
    “那裏……根本不是什麽仙境,是地獄。”
    “嗯?”
    牧神氣和姬無忌同時愣住,臉上的醉意瞬間消了大半。
    “地獄?”
    牧神氣眼睛瞪大,酒意都被衝散了大半。
    他伸手拍了下鄧七嶽的胳膊,語氣裏滿是不以為然。
    “七嶽你怕不是喝斷片了?天仙院那可頂有名的遊樂場所,多少人散盡家財都舍不得離開,你居然說它是地獄?”
    鄧七嶽握著酒碗的手猛地收緊,原本就沉下去的臉色此刻更顯凝重。
    他喉結滾動了兩下,:“我…我真去過。去年跟著家裏長輩去辦事,誤打誤撞闖進去過一次,我還無意間看到了一些東西…”
    他話說到一半,眼神驟然變得驚懼,嘴唇哆嗦著,後半句怎麽也說不出口。
    一個女妖渾身赤裸被十幾根釘子釘在牆上,她看見他時那怨毒的表情,讓他終身難忘。
    亭內的氣氛剛因為這半截話沉下去,一個清冷聲音卻突然毫無征兆地在三人耳畔響起。
    “哥,老媽叫你回家吃飯了。”
    “臥槽!”
    這聲音來得太突然,牧神氣嚇得渾身一激靈,手裏的酒壇“哐當”一聲脫手,直挺挺地朝著聲音來源處飛了過去。
    姬無忌和鄧七嶽也被驚得猛地抬頭。
    三人齊齊望過去,隻見亭柱旁不知何時多了個白衣少年。
    他身形清瘦,一身月白長衫纖塵不染,墨發用一根簡單的玉簪束在腦後。
    眉眼精致卻透著股生人勿近的冷意,正筆直地站在那裏,仿佛從一開始就紮根在了亭中。
    這孩子什麽時候在這的?
    姬無忌和鄧七嶽心裏同時咯噔一下。
    他們三人修為雖不算頂尖,可也絕非普通人,方才聊得再投入,也不該連有人靠近都毫無察覺,這少年的隱匿功夫也太嚇人了。
    牧神氣看清來人是自己的弟弟牧清寒後,震驚更甚。
    他揉了揉眼睛,仔細打量著弟弟。
    那周身縈繞的法力波動比上一次見麵時凝練了數倍,連眼神都銳利了不少,仿佛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劍,雖未出鞘,卻已透著懾人的鋒芒。
    弟弟似乎…又變強了!
    這修煉速度,簡直不是人能比的。
    “碰!”
    就在酒壇即將砸到牧清寒胸前時,他卻動了。
    隻見他手腕微抬,伸出食指和中指輕輕一點,一道凝練的法力瞬間湧出,精準地撞在酒壇底部。
    那勢大力沉的酒壇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哢”地一聲頓在半空,酒液晃了晃,卻沒灑出半滴。
    緊接著,牧清寒抬手接住酒壇,修長的手指扣住壇口,將酒壇湊到鼻尖輕嗅了一下,似乎在辨別酒的品類。
    不等旁人反應,他竟直接仰頭,對著壇口“咕咚咕咚”喝了起來,喉結滾動間,酒液快速見了底,那豪爽的模樣,比牧神氣喝得還要幹脆。
    “擦!”
    牧神氣見狀,酒意徹底醒了,他“騰”地一下從石凳上跳起來,一個箭步衝過去,一把將弟弟手裏的空酒壇奪了過來,皺著眉瞪他。
    “小孩子家家喝什麽酒!回頭讓老媽知道了,看她不罰你抄一百遍家規!”
    “老媽不會罰我,她隻會叨叨你。”
    “可惡啊,看我狠狠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