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就是北山？”
    李去濁指尖摩挲著麵具，視線掃過坡地上密密麻麻的小石屋，語氣失落。
    那些石屋大多由粗糙的青石板堆砌而成，屋頂鋪著枯黃的茅草，有些茅草已經稀疏得能看見漏出的天光，牆角還爬著暗綠色的青苔。
    到處透著一股…陳舊的破敗感。
    牧神氣從鼻子裏輕哼一聲，斜睨了他一眼。
    “人妖怪的日子哪能跟你比？你打小在錦衣玉食裏泡大，細皮嫩肉的，哪懂人家隻求安穩度日，有口熱飯、有處遮風擋雨的地方就知足了。”
    李去濁立刻挺直了腰板，麵具下的眼睛亮晶晶的。
    “嘿嘿嘿，算你有眼光，知道小爺我這叫天生好皮囊。”
    “但你可別忘了，我是正經的俠客，能斬妖除魔，可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小白臉。”
    話音剛落，他下意識地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輕輕捏著，手腕微微翻轉。
    “……”
    同行的幾人瞬間停下腳步，齊刷刷地看向他，麵具後的眼神裏滿是無語。
    張正率先開口，語氣嫌棄：“你有病吧？”
    李去濁猛地回過神，趕緊放下手，握拳抵在嘴邊輕咳兩聲，試圖掩飾尷尬。
    “咳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條件反射了，習慣成自然。”
    “你絕對有病。”牧神氣毫不留情地補刀。
    李去濁張了張嘴，最終還是蔫蔫地閉了嘴，默默地跟在隊伍後麵，不再說話。
    此次北山之行，隊伍裏少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青木媛這兩天一直情緒低落，沉默寡言。
    王權醉放心不下她，主動留下來陪伴。
    除了她們二人，麵具團的其他成員悉數到齊。
    眾人都戴上了自己的麵具，將自身的法力收斂得幹幹淨淨，扮成普通小妖的模樣，一路小心翼翼地潛入北山，如今已抵達中心地帶。
    據可靠消息，他們追蹤的那隻作惡多端的惡妖，正是逃到了這裏藏匿起來。
    越往中心走，眼前的景象越發讓眾人意外。
    或許是因為臨近禦妖國，受其風氣影響，這裏居然能看到不少人類的身影。
    這些人類大多穿著樸素的布衣，有的正和妖怪一起在路邊的小攤前挑選貨物。
    有的圍坐在石桌旁閑聊，還有的人類正幫妖怪修補漏雨的屋頂，妖怪則遞過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畫麵顯得格外和諧。
    “這……”
    王權霸業停下腳步，眼神裏滿是震驚。
    在他們固有的認知裏，人妖殊途，二者向來勢同水火，一旦相遇，不是人類被妖怪吞噬，就是妖怪被修士斬殺。
    見麵必有一死早已是深入人心的常識。
    可眼前的場景，卻徹底打破了他們的認知。
    人類與妖怪之間沒有劍拔弩張的敵意，隻有尋常鄰裏般的自然相處，連交談時的語氣都帶著熟稔的溫和。
    （這裏可能會和原著不太一樣，因為原著禦妖國的妖怪是被人類迫害的弱勢方，屬於是翻身農民把歌唱，看到地主就想幹。但是畢竟是公主用命給了妖怪自由，而且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在石寬的默默操作下，關係得以緩和。）
    眾人都呆愣在原地，望著眼前這幅顛覆常識的畫麵，一時之間竟無人說話。
    山間的風輕輕吹過，帶著草木的清香。
    石屋前的狗尾巴草輕輕搖曳，遠處傳來人類與妖怪的笑聲。
    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卻讓麵具團的眾人心中泛起層層漣漪，久久無法平靜。
    ！！！
    突如其來的心悸，如電流般竄過四肢百骸。
    牧清寒渾身的汗毛瞬間豎起，幾乎是本能地猛然回頭。
    身後是一條狹窄幽深的巷子，兩側石屋的陰影重重疊疊，將巷內徹底吞噬。
    細細感知，卻毫無收獲。
    錯覺……嗎？
    不，他不會有錯覺。
    牧清寒眉頭微蹙，他對危險的直覺極為敏銳，方才那股心悸絕非無中生有。
    可眼下的景象…又實在找不出任何破綻。
    那裏絕對有人，而且很強，強到可以屏蔽他的感知。
    看來…被發現了啊…
    不過既然他並未動手，那麽…便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們幾人加在一起，麵對妖皇，並不是毫無抵抗之力。
    他緩緩轉過身，臉上的麵具掩去了所有情緒，神情依舊平靜如常，仿佛方才的異樣隻是偶然。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藏在寬大袖袍裏的手心已悄然凝聚起一絲凝練的法力。
    法力在經脈中無聲流轉，隨時能化作淩厲的劍招，應對可能出現的任何突發狀況。
    隊伍裏的其他人並未察覺異樣，仍在低聲議論著人妖共處的景象，腳步聲和交談聲漸漸往前遠去。
    而在那無人窺探的黑暗深處，巷子盡頭的陰影裏，北山妖帝正隨意地坐在幾個堆疊的舊木箱子上。
    木箱表麵斑駁，積著厚厚的灰塵，穩穩托住了他的身形。
    他身披一件玄色長袍，衣擺垂落在箱底，隱入陰影之中。
    妖帝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深邃的眼眸在黑暗裏亮得驚人，如同蟄伏的猛獸審視著獵物。
    濃鬱的妖力在他周身無聲溢散，卻又被他精妙地控製在極小範圍，如同化不開的墨，隻在陰影中悄然翻湧，絲毫沒有泄露出去。
    “有意思……”
    低沉的聲音帶著幾分玩味，剛飄出陰影便消散無蹤。
    他饒有興致地望著牧清寒遠去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探究，顯然已將方才牧清寒的警覺盡收眼底。
    “人族這一代，出了個怪物啊。”
    “嗬…”
    “要不要將他永遠留在北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