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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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七嶽揉著胸口連連後退,他齜牙咧嘴地擺手。
“哎呦,疼疼疼!不打了不打了,這根本就是單方麵挨揍嘛!”
說著還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語氣滿是委屈。
這小清寒,怎麽專挑我胸口踹?
再這麽下去,我練了三年的胸肌都要被踹沒了!
一旁的姬無忌也好不到哪兒去,一手捂著發疼的屁股,一手撐著旁邊的樹幹,額角還掛著細密的汗珠,倒抽著涼氣附和。
“嗐,可不是嘛!境界差了太多了,他速度還快,我連他衣角都摸不到。”
牧神氣抱著胳膊站在一旁,目光掃過兩人狼狽的模樣,最後落在了掛在老槐樹枝椏上的張正身上,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他語氣帶著幾分調侃:“還是你精明,直接掛在樹上,倒省了挨打的功夫。”
張正雙手抓著樹枝,兩條腿在半空晃悠,聞言立刻反駁:“明明是那倆二貨非要拉著我切磋!我可不想跟他們一樣當‘活靶子’。”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認真起來,“要我說,得把一歎和大哥叫過來才行。”
“讓一歎用天眼找找清寒的身法破綻,大哥再正麵扛住他的攻勢,我們才有機會反擊,不然在這兒純屬挨揍!”
不遠處的樹蔭下,王權醉攥著木媛的胳膊,眼睛直發亮。
“我嘞個去!小清寒也太酷了吧!木媛你剛看到沒?她剛才就輕輕一抬手,直接把張正扔到樹杈上了!”
“喂喂喂!我聽得見的啊!”樹枝上的張正立刻抗議,聲音拔高了幾分。
王權醉衝他做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略略略!臨陣脫逃,說的就是你!”
“我這叫審時度勢,是大智慧!你懂什麽?”張正不服氣地梗著脖子。
“切……”王權醉撇了撇嘴,正要再反駁,就被木媛輕輕拉了拉衣袖。
“好啦好啦,你倆別鬥嘴了。”
木媛輕聲勸道,目光掃過周圍,“你哥哥呢?怎麽到現在還沒來?”
王權醉摸了摸後腦勺,語氣隨意。
“老哥在跟我父親說話呢,都聊大半天了,還特意囑咐不讓別人進去打擾。”
“嗯……”木媛微微點頭,若有所思地說,“看樣子是在商量什麽重要的事吧。”
她頓了頓,又想起另一個人,“對了,一歎呢?怎麽也沒見他過來?”
“他呀,去找他小姑了。”
王權醉的聲音低了些,語氣裏帶著幾分惋惜。
“說起來,他小姑也真是有點可憐,自從上次那件事後,就很少出來見人了。”
木媛聽到“楊燕”這個名字,微微一怔,輕聲確認:“小姑?你說的是……那個楊燕?”
王權醉點了點頭,“嗯……就是她。”
空氣裏瞬間安靜了幾分,剛才打鬧的熱鬧勁兒,也悄悄淡了下去。
至於李家兄弟,他倆去西西域了,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
木家
就一個…
很小很小的小木屋…
屋子後一個很小很小的土坡,上麵有個碑…這便算個墳。
墳前很幹淨,還有鮮花,較為新鮮。
楊一歎站在木門跟前。
風…卷著落葉掠過腳邊,他卻像釘在原地般,足足沉默了半炷香的功夫。
當年的事…過去很久了…
他始終覺得,是當年祖父太固執,錯把麵子看得比什麽都重,才讓小姑孤零零地守著這方小院。(額…姑姑的爸爸叫祖父,應該是吧。)
這些年他總在深夜對著舊物發呆,楊一歎心裏清楚,他早該後悔了,隻是那聲道歉,終究卡在喉嚨裏,說不出口。
他一生無暇,一塵不染。
這是他的榮譽,也是他的…報應。
指尖漸漸攥緊,指節泛出青白,他深吸一口氣,抬起手,指節輕輕落在門板上。
“叩叩叩”,三聲輕響在寂靜的庭院裏格外清晰。
屋內先是一片死寂,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一陣緩慢的腳步聲。
緊接著,門軸“吱呀”一聲輕響,木門緩緩向內打開。
楊一歎抬眼望去,看見那抹素色身影的瞬間,立刻雙手交疊抱在胸前,腰身深深彎下,“一歎,見過小姑。”
楊燕站在門內,素色布裙上沒有任何紋飾,鬢邊隻別了支簡單的木簪。
她靜靜看了楊一歎片刻,目光掠過他挺拔的肩背,才緩緩移開視線,聲音清淡,“是一歎啊,都長這麽高了。”
“幾年過去了,總該長大的。”
楊一歎直起身,聲音放得更輕,“姑姑,你這些年……還好嗎?”
楊燕垂眸笑了笑,那笑意卻沒抵達眼底,隻輕輕搖了搖頭。
“我啊……還算不錯吧。日子平平淡淡,雖說有時候會難些,但有孩子在身邊陪著,再難的坎,咬咬牙也就過去了。”
她側身讓開半步,楊一歎的目光順勢飄進屋內,恰好看見裏屋的木床上躺著個小男孩。
孩子約莫四五歲的模樣,臉蛋圓嘟嘟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正安安靜靜地睡著,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模樣討喜得很。
“是木蔑弟弟啊……”
楊一歎的聲音軟了下來,記憶裏還是繈褓中皺巴巴的小團子,如今竟已長這麽大了。
“都長這麽大了。”
“嗯。”
提起孩子,楊燕的眼神終於染上幾分暖意,語氣也輕快了些。
“每天看著他從牙牙學語到能跑能跳,是我這幾年最開心的事。”
氣氛剛緩和幾分,楊一歎卻還是忍不住問出了藏在心裏的話,“小姑,你……不打算再回家了嗎?”
“……”
楊燕臉上的笑意瞬間淡去,空氣像是凝固了般。
她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家啊……我不就是在家嗎?”
她抬手輕輕撫過門框上的木紋,“這院子,這屋子,就是我的家,是我們母子的家。活著的人在這兒,去世的人……都在這呢。”
她說著,抬眼看向楊一歎的眼睛,原本平靜的眼底泛起漣漪,眼眶漸漸泛紅,聲音微微顫抖。
楊一歎藏在袖子裏的手猛地攥緊,指腹幾乎要嵌進掌心。
“當年的事……”
“一歎,你知道嗎?三年前的事。”
不等他說完,楊燕突然打斷了他,語氣陡然變得急促。
“三年…前?”
楊一歎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三年前,肖萬城那個王八蛋帶著監察使去了牧家,就為了找牧清寒那孩子。”
楊燕的聲音拔高了些,胸口微微起伏。
“你知道嗎?那天牧家不管是在外遊曆的,還是駐守別處的,所有族人全回來了!”
“他們一起守在牧家大門前,他們要保護自己的家人,拚了命…也要保護自己的家人!”
她的聲音突然哽咽,眼淚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
“可楊家呢?楊家就那麽看著,看著我的丈夫被那些畜牲按在地上拖走,看著他被打得遍體鱗傷,最後……最後被活活打死!”
“他們說他勾結妖怪,說他丟了楊家的臉,他們甚至不承認那是他們的家人!”
“但他是我的愛人啊!是木蔑的父親!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家人!”
楊燕抬手抹了把眼淚,語氣裏滿是絕望。
“我知道,家族要考慮名聲,要顧忌道盟的規矩,他們有太多‘不得已’……”
“可我就是無法原諒,我沒資格代替他原諒那些冷眼旁觀的人,更沒資格……代替他原諒他!”
“小姑……你……”
楊一歎看著她淚流滿麵的模樣,喉嚨像被什麽堵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攥緊拳頭。
楊燕深吸一口氣,抬手擦幹眼淚,眼神漸漸平靜下來。
“一歎,謝謝你今天來看我,我知道你的心意。”
“可我心裏的坎,這輩子大概都跨不過去了。”
“往後我就在這兒守著木蔑,安安穩穩過日子就好。”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裏屋熟睡的孩子身上,語氣裏多了幾分期許。
“但是……我希望你們這一代能不一樣。我希望你們能改變這一切,改變道盟那些冰冷的規矩,改變那些隻看利益、不顧親情的冷漠。”
“別再讓像我這樣的人,再經曆一次那痛徹心扉的痛了。”
楊一歎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木蔑,孩子還在安睡,全然不知母親曾經曆過怎樣的苦難。
他再轉頭看向楊燕,眼底的愧疚漸漸被堅定取代,鄭重地點了點頭。
“小姑,你放心,一切都會變的。我向你保證。”
說完,他對著楊燕再次重重地鞠了一躬,轉身緩緩離開。
楊燕淡淡笑著,目送楊一歎離開。
她緩緩走到屋後,走到那個小土坡前,跪下。
“你聽到了嗎?一切呀…都會變的,你這家夥,死的早,倒是看不見那光景了。”
“哈哈哈,你別著急,等木蔑長大成人,等他的日子安穩下來,我就去那邊找你,把這些光景,一點一點地跟你說。”
“我要告訴你,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