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
    王權山莊
    早已被一層薄雪裹上了素白。
    庭院裏的紅梅頂著雪瓣開得正好，枝椏上的積雪被風一吹，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離除夕不過數日，莊內的下人正忙著掛紅燈、貼春聯，空氣中都飄著淡淡的漿糊香與年味兒。
    王權霸業圍著黃色的圍巾，手裏牽著個穿鵝黃裙的姑娘，正沿著回廊慢慢走。
    那姑娘一頭墨發，雪光映著她的臉，白裏透紅，正是東方家的大小姐東方淮竹。
    兩人不知在說些什麽，王權霸業偶爾側頭，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東方淮竹則會輕輕垂下眼睫，耳尖泛紅，待再抬眼時，與王權霸業的目光撞個正著，又忍不住相視一笑。
    不遠處的涼亭裏，牧清寒靜靜坐著，手裏捧著一卷古籍，目光卻沒落在書頁上，而是定定地望著回廊上的兩人。
    他墨發鬆鬆地束在腦後，陽光透過窗欞落在他臉上，襯得他眉眼格外清俊。
    隻是那雙清澈的眼眸裏，少有的充滿了好奇。
    等王權霸業和東方淮竹走近些，牧清寒幹脆合上書，起身走到涼亭邊，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
    直到兩人察覺到目光，停下腳步看過來，他才微微歪著頭，語氣認真，“你們倆，是在談戀愛嗎？”
    這話一出口，涼亭內外瞬間靜了下來。王權霸業臉上的笑意僵住，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連說話都有些結巴。
    “清、清寒，你……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東方淮竹更是直接紅了臉頰，雙手緊張地絞著裙擺，連頭都不敢抬，隻偷偷用眼角餘光瞥了王權霸業一眼，又飛快地移開視線。
    牧清寒沒察覺到兩人的窘迫，依舊睜著清澈的眼睛，等著答案。
    倒是跟在王權霸業身後的李去濁和李自在，忍不住交換了個眼神，嘴角都勾起了幾分了然的笑意。
    李去濁挑了挑眉，用胳膊肘碰了碰身邊的李自在，低聲調侃。
    “你看，我就說吧，小清寒這腦子，在感情上就是塊木頭。”
    李自在忍著笑，輕輕點頭。
    他們跟牧清寒相識多年，早就摸清了他的性子。
    牧清寒天資卓絕，不管是修煉還是謀略，都遠超同齡人，可唯獨在“情”字上，遲鈍得令人發指。
    前幾年，道盟裏不少家族的少女，或是被他的才華吸引，或是傾慕他的容貌，主動找上門來。
    有的遞情詩，有的直接表明心意，甚至有家族帶著厚禮來求聯姻，想把女兒許配給他。
    可牧清寒呢？
    麵對那些容貌出眾的少女，他從未有過半分動容，連多餘的眼神都懶得給。
    有次一位姑娘堵著他，紅著眼眶問他是不是看不上自己，他竟認真地思索片刻，回答“你擋到我去藏書閣的路了”，氣得那姑娘當場哭著跑了。
    時間久了，李去濁和李自在私下裏都忍不住猜測，這小子莫不是真的不喜歡女人？
    不然怎麽會對送到眼前的良緣視而不見，對旁人的情意毫無察覺。
    連看王權霸業和東方淮竹親近，都隻當成一件需要弄明白的“新鮮事”，半點沒看出其中的曖昧與情愫。
    涼亭下，王權霸業總算穩住了心神，咳了兩聲掩飾尷尬，剛想開口解釋，卻見牧清寒又歪了歪頭。
    “我看你們總笑，還靠得很近，之前聽阿福說，談戀愛的人都這樣。”
    “所以…這樣就是那所謂的愛情嗎？”
    這話一出，東方淮竹的臉更紅了，王權霸業也無奈地笑了起來，連李去濁和李自在都忍不住低笑出聲。
    冬日的陽光灑在幾人身上，伴著清脆的笑聲，倒讓這年關的氛圍，多了幾分鮮活的暖意。
    見王權霸業和東方淮竹隻是紅臉不回話，牧清寒眉心微蹙，也沒再追問。
    他目光落在東方淮竹身上，轉移了話題。
    “那淮竹小姐，東方老家主呢？前兩年去東方家赴宴時見過一麵，許久沒聽聞他的消息了。”
    這話剛落，東方淮竹臉上的羞赧瞬間褪去，眼底的光彩也驟然暗淡下來。
    她攥著裙擺的手指緊了緊，聲音也輕了幾分。
    “父親他……生病了。一開始隻是精神不濟，後來身子竟一天不如一天，請了好些醫生來看，都查不出緣由。”
    “嗯？”
    牧清寒的眉頭皺得更緊，他清晰記得，上次見東方孤月時，老人端坐主位時氣血如洪鍾，周身法力隱有流轉，分明是根基穩固。
    怎麽會突然病了？有蹊蹺。
    他抬眸看向東方淮竹，語氣平靜。
    “改日我登門拜訪，幫老先生看看吧。”
    他雖然不懂醫術，但眼力極強，可以看透東方老家主的內髒和脈絡，或許可以找到病因。
    “那就太感謝牧小少爺了！”東方淮竹眼中瞬間亮起微光。
    王權霸業也跟著頷首，語氣鄭重：“清寒，多謝了。”
    牧清寒剛要點頭應下，腦海裏卻又蹦出之前沒解開的疑問，眼神當即又變得認真起來，追著問。
    “所以現在能告訴我，你倆是在談戀愛嗎？若是的話，那是什麽感覺？”
    “咳咳咳！”王權霸業被問得猛嗆了兩聲，偷偷瞟了眼身邊的東方淮竹，手指下意識蜷縮起來，“應、應該……算是吧。”
    “啊？算……算是嗎？”
    東方淮竹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臉頰泛起淺淺的紅暈，嘴角卻不受控製地向上揚起，綻放出一抹清甜的笑。
    “那……那就是吧。”
    王權霸業看著她的笑容，喉結動了動，聲音放得更柔。
    “感覺的話……就是看到她時會心跳加速，她皺一下眉，會下意識想關心。”
    “她受一點委屈，會下意識心疼；哪怕隻是並肩站著，也會想下意識再貼近些。”
    “我也是呢…”
    牧清寒直直地盯著兩人，眼眸裏滿是茫然。
    心跳加速？
    下意識關心？
    這些感覺，他從未有過。
    他的世界裏，隻有劍道的修行、未完成的布局，還有需要清除的隱患，哪來這麽多“下意識”的情緒？
    可就在這時，腦海裏卻突然閃過一道身影。
    那個蜷縮在自己懷裏的蠢狐狸，那個抱著自己沉沉睡去的狐狸精。
    那個讓自己心中難以平靜的狐妖。
    可這怎麽可能是戀愛？
    牧清寒猛地回神，指尖微微一僵。
    他是道盟牧家的繼承人，是要整頓道盟秩序的人，怎麽會對一隻妖動心？
    不過是一時興起的善舉罷了，那些轉瞬即逝的異樣，不過是錯覺。
    他暗自壓下心頭那點莫名的波瀾，抬眼時，眼底已恢複了往日的平靜，仿佛剛才那瞬間的失神，從未發生過。
    （注：由於牧清寒的緣故，東方淮竹和王權霸業提前接觸，一見鍾情。）
    （注：牧清寒對塗山雅雅也是一見鍾情，但不自知。）
    單女主塗山雅雅吧，方便我給感情線寫細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