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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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府
    “清寒…清寒…我的清寒啊…”
    牧老媽坐在牧府的藤椅上,手裏攥著兒子臨走前穿的白衣。
    淚水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淌,滴在衣襟上暈開深色的印子,一聲聲喚得人心頭發緊。
    她望著門外空蕩蕩的庭院,去年此時,清寒還在這裏練劍,如今卻遠在塗山,連傷得重不重都瞧不見。
    心口像被什麽東西堵著,悶得喘不過氣。
    牧老爹站在一旁,粗糲的手掌捏著剛從塗山捎來的字條,指腹反複摩挲著“已無性命之憂”幾個字。
    他看著娘子哭得幾乎站不穩,眼眶也漸漸漫上水汽,視線落在空蕩蕩的西廂房。
    那是清寒住了十幾年的屋子,可屋裏卻沒了少年郎的身影。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牽掛,緩步走到牧老媽身邊,輕輕拍了拍她顫抖的肩膀。
    “沒事的…沒事的,別揪心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安穩些。
    “那翠玉靈醫術高明,不會騙咱們的,她捎信來說,咱兒子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好好休養,恢複一個月就好了。”
    話雖這麽說,可他心裏卻比誰都清楚,見不到兒子的麵,再多的安慰,也解不開她心底的牽掛。
    “可是…可是他會多疼啊!”
    牧老媽猛地攥緊了手裏的白衣。
    她的哭聲陡然拔高,又很快噎在喉嚨裏,變成細碎的嗚咽。
    “他從小到大都沒怎麽受過傷,摔一跤我都要捧著他的膝蓋吹半天,我捧手心怕碎了,含嘴裏怕化了,怎就受了這麽重的傷?”
    “甚至…甚至差點就見不到了!”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白衣上。
    她抬手抹了把臉,卻越抹越濕,聲音裏滿是絕望。
    “你讓我怎麽能不心疼啊…”
    “翠玉靈隻說沒了性命之憂,可我一想到他渾身是血、孤零零躺在陌生地方的模樣,我就…我就心口發緊,連覺都睡不著!”
    話沒說完,她便側身靠在藤椅扶手上,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
    牧老爹站在一旁,手裏還捏著那封皺巴巴的信,信紙邊緣早已被他反複摩挲得起了毛。
    他張了張嘴,想安慰幾句,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當初在邊界,看到重傷瀕死的清寒時,他幾乎當場暈厥。
    清寒是他的驕傲啊,是他逢人就誇的小兒子,是比自己半條命還重要的人。
    可如今兒子在千裏之外受苦,他卻連遞杯熱水都做不到,這份無力感像塊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眼眶也早已紅得發亮。
    就在這時,腳步聲從門外傳來,牧神氣低著頭走了進來。
    他看著母親哭得幾乎暈厥,又望了眼沉默的父親,喉結狠狠滾動了一下,“咚”地一聲跪在了冰涼的地上,膝蓋與地麵碰撞。
    “媽…您別這樣,清寒他…他會完好無損地回來的。”
    牧神氣的聲音沙啞,指尖深深掐進掌心,愧疚像潮水般將他淹沒。
    “媽,對不起,都怪我,是我沒有保護好清寒…”
    “我保證,等他回來,我以後再也不會讓他陷入半點危險,我一定好好看著他!”
    牧老媽聽到這話,緩緩抬起頭,看著兒子膝蓋下蹭出的灰印,又瞧見他眼底的紅血絲。
    她伸出還在顫抖的手,輕輕放在牧神氣的頭頂,掌心的溫度透過發絲傳過去。
    “神氣,娘沒怪你,你也是我的乖孩子,你能平平安安的,就是娘最大的幸運了。”
    她頓了頓,指尖輕輕摩挲著兒子的發頂,聲音裏滿是懇求。
    “你答應娘,以後要是連自己的安危都沒法保證,就千萬別去冒險,好不好?”
    “清寒那孩子性子直,等他回來,你一定要多攔著他點,你們倆都好好的,娘這心才能放下來啊。”
    牧神氣用力點頭,淚水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他抬手抹了把臉,聲音堅定。
    “嗯,我答應你,娘…以後我一定看好清寒,再也不讓您和爹為我們擔驚受怕了。”
    “唉,清寒在那邊會不會水土不服啊,會不會那些妖怪太粗俗了,對清寒不好啊,清寒肯定吃了不少苦。”
    塗山
    窗欞外漏進幾縷霞光,將小桌上的食碟染得暖融融的。
    翠綠的瓷盤裏,水晶蝦餃透著粉白,蟹粉小籠氤氳著熱氣,桂花糖粥泛著細碎的光。
    每一樣都是塗山雅雅照著食譜試了幾回才成的。
    她指尖捏著白瓷小勺,小心翼翼舀起半勺粥,連吹了三下才遞到牧清寒嘴邊,尾音裏帶著藏不住的期待。
    “啊~”
    牧清寒看著她眼裏亮晶晶的模樣,終究還是順著她的動作張口。
    細膩的粥滑過舌尖,桂花的甜混著米香在唇齒間散開,溫度也恰好熨帖著喉嚨。
    他咽下後,指尖輕輕碰了碰微涼的碟沿,“嗯,味道很好,比牧府廚子做的味道好不少。”
    “嘿嘿嘿,你喜歡就好!”
    塗山雅雅眼睛瞬間亮了,往他對麵一坐,手肘撐著桌麵托著腮,目不轉睛盯著他。
    見他腮幫微微鼓著,像極了小時候後院那隻偷藏堅果的小鬆鼠。
    心底那點“投喂成功”的成就感直往頭頂冒,連說話都軟了幾分。
    “清寒吃飯真乖,啊~再來一口蝦餃,我剝好的。”
    牧清寒夾著粥碗的手指頓了頓,眉頭輕輕蹙起。
    他抬眼看向對麵一臉期待的塗山雅雅,墨色的眼眸裏映著她晃悠的發梢,眉梢微微挑起。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別語氣老跟我媽一樣。”
    “嗯?叫聲娘聽聽。”
    塗山雅雅話一出口就僵住了,看著牧清寒微微沉下來的眼神,耳尖瞬間燒得通紅。
    “嗯?叫你什麽?”
    她猛地抬手捂住嘴,耳後絨毛都透著粉色,連忙擺手。
    “咳咳咳,嘴快了!是看你吃飯太乖,條件反射了,抱歉抱歉!”
    說著,她幹脆起身,繞到牧清寒身邊,軟乎乎地靠過去抱住他的胳膊。
    另一隻手端起桌邊溫著的蜂蜜水,杯沿輕輕碰了碰他的唇角,聲音放得更柔。
    “別氣嘛,喝點水順順,剛吃了蝦餃,解解膩。”
    忽然,房門被輕輕推開。
    翠玉靈一手端著個青釉小瓷瓶,瓶身還沾著些許藥汁的淺黃痕跡,另一隻手撩著裙擺,聲音裏滿是雀躍。
    “雅雅!我剛在藥房裏調試好新藥,專治疤痕的,你快給牧小子試試……”
    話音未落,她抬眼便撞見屋內暖融融的景象。
    塗山雅雅正側坐在牧清寒身旁,雪色的狐毛耳尖微微垂著。
    一手環著他的胳膊,將人牢牢往自己身邊帶,另一隻手捏著銀質小勺,正溫柔地往牧清寒唇邊送著什麽,連眼尾的弧度都透著軟意。
    陽光透過窗紗灑在兩人交疊的衣擺上,連空氣裏都飄著幾分曖昧。
    塗山雅雅的耳朵瞬間“唰”地豎了起來,原本放鬆的脊背猛地繃緊,連耳尖都染上了一層薄紅。
    她猛地抬眼看向翠玉靈,眼神裏滿是慌亂。
    “打擾了…”
    翠玉靈見狀,立刻心領神會地往後退了半步,指尖飛快地帶上門扉。
    塗山雅雅望著緊閉的門扉,雪色的狐毛耳尖還僵在半空,臉頰卻早已紅得像熟透的櫻桃。
    她微微撅著嘴,心裏暗暗嘀咕:翠姐姐也太冒失了,進門都不知道先敲敲門……
    話沒在心裏念叨完,想起方才被撞破的模樣,耳尖的溫度又升了幾分。
    牧清寒將她的模樣盡收眼底,看著少女羞得耳根發燙,嗔怪撅著嘴的模樣,眼底不自覺漫開溫柔的笑意。
    他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指尖觸到柔軟的發絲時,聲音裏帶著笑意。
    “行了雅雅,翠醫聖也是無心的。”
    說罷,他輕輕搖了搖頭,目光落在桌上還冒著熱氣的菜肴上。
    隻見青瓷盤裏的炒肉色澤油亮,泛著誘人的香氣。
    他伸出筷子,輕輕夾起一塊送入口中,肉質鮮嫩,醬汁的鹹香在舌尖散開,帶著恰到好處的煙火氣。
    不過…
    為什麽要加薑?
    門後,翠玉靈握著青釉瓷瓶,腳步輕快地往藥房走,嘴角卻忍不住越翹越高,指尖輕輕敲著瓶身。
    “嘿嘿嘿,年輕就是好,大白天都這麽黏糊地抱在一起。”
    “這膩歪勁兒,再過幾年說不定就能有小狐狸玩了。”
    她晃了晃瓷瓶,裏麵的藥粉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可轉念一想,又輕輕蹙起眉,指尖捏著下巴犯了難。
    “不過…好像人和妖的血脈差異太大,想有孩子可不是件容易事,嘶…這倒是個難題。”
    “去找找古籍研究研究,配幾副調理的丹藥,說不定能成!”
    說著,她加快了腳步,青釉瓷瓶在掌心轉了個圈。
    嘿嘿嘿,香香軟軟的小狐狸,我要為了你們奮鬥啦!
    房間角落,長劍已歸鞘,劍柄係著的紅繩,正隨著穿堂風輕輕地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