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離別總是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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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山
密室的石門在塗山容容身後緩緩合攏。
她踩著光潔的冰麵緩步向前,裙擺掃過地麵凝結的霜花,留下淺淺一道痕跡,又在瞬息間被周圍的寒氣重新覆蓋。
正中央,塗山雅雅一襲藍衣垂落,長發未束,幾縷發絲垂在肩頭。
她雙目微闔,指尖在兩側無意識地輕點。
每一次觸碰,都有細小的冰棱從地麵鑽出來,隨後向上蜿蜒生長,最終在頂端凝成一朵半開的冰蓮。
花瓣上還沾著未散的寒氣。
塗山容容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停下,目光落在眼前緩緩漂浮的冰晶上。
那冰晶約莫指尖大小,內裏裹著一縷藍色的妖力,正隨著雅雅的呼吸輕輕起伏。
她纖細的手指抬起,指腹剛碰到冰晶的瞬間,便有一絲寒氣順著指尖往上爬,卻被她周身妖力悄悄化解。
她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聲音輕緩,帶著幾分調侃。
“雅雅姐的妖力又強了不少呢,這寒氣都快把整個密室凍成冰窖了。”
“看來…姐姐和那個小冰塊又親昵了幾分呢。”
話音落下時,她已走到雅雅身前,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雅雅的左手。
那枚戒指就戴在她的無名指上,在密室的微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塗山容容原本眯著的眼睛微微睜開,隨即又重新眯起,笑意更深了些。
“居然都已經私定終身了呢”
“這麽大的事都不告訴紅紅姐,要是讓紅紅姐知道,自己疼了這麽久的妹妹,連終身大事都瞞著,可是會難過的。”
寒氣似乎隨著塗山雅雅的睜眼淡了幾分。
她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淡的陰影,微微顫動。
她抬眼看向笑得眉眼彎彎的塗山容容,冰藍色的眼眸裏先是掠過一絲慌亂,緊接著,耳尖到臉頰便漫開一層薄紅。
那抹紅沒停留太久,便被她壓了下去。
雅雅唇角微勾,淺淺一笑。
“容容你就別笑話我了。我和那家夥的事,你哪回沒看在眼裏?怎麽會不知道。”
這話讓塗山容容臉上的笑意頓了頓,眸子微微睜大。
她心裏暗驚:自己偷偷看的那幾眼,居然被發現了?
明明就掃一眼就低下頭了,而且都易容過了。
這都能被雅雅姐察覺?
她還以為,雅雅姐沉浸在和那“小冰塊”的相處裏,早樂不思蜀,連周遭的動靜都顧不上了呢。
見容容這副心虛的模樣,塗山雅雅無奈地皺了皺眉。
“那天晚上街角的首飾店,老板估計就是你吧。”
容容的耳朵悄悄動了動,但沒接話。
“大晚上的,整條街就那家店亮著燈,我之前來來回回走了那麽多次,從來沒見過那兒有店。”
雅雅繼續說,目光落在自己無名指的戒指上。
“最關鍵的是這戒指——我當時就看了一眼,思緒就像被拉走了似的,幾乎是強製性地想把它戴在手上。”
“連大冰塊都忍不住盯著看,他的法力那麽強,應該不會被凡物吸引,卻偏偏對這戒指的光移不開眼。”
她抬眼看向容容,語氣篤定:“能有這種影響人心的能力,在塗山,除了你,還能有誰?”
看著塗山雅雅微微眯起的眼眸,塗山容容立刻收起了先前的促狹,雙手背在身後,腳尖輕輕點著地麵,嘿嘿笑出了聲。
“哎呀,雅雅姐現在這麽聰明了呢!”
“容容還以為這點小手腳能瞞一陣子,想不到什麽都逃不過姐姐的眼睛。”
“是你做得太明顯了。”
“嗯?不對,你是說之前我不聰明嗎?我一直很聰明的好吧?”
“咳咳,姐姐說的是,雅雅姐一直都很機智呢。”
塗山雅雅看著蒼白解釋的塗山容容微微皺眉,但隨即又微微一笑。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容容。”
“如果不是你悄悄設的那間首飾店,我和那個大冰塊,不知道還要耗多久,才能真正袒露心聲。”
“不會的呀雅雅姐。”
塗山容容搖了搖頭,眸子裏滿是篤定。
“在我看來,牧清寒不是那種愛彎彎繞繞的人。”
“他對感情向來直白,隻要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就一定會迫不及待地告訴你,半點不會藏著掖著。”
塗山雅雅望著容容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先是微微一怔。
但隨即,她緩緩點了點頭。
“嗯,容容你說得對。若是喜歡藏著掖著、玩些彎彎繞繞的心思,那便不是他牧清寒了。”
“也正因如此,我才會對他如此著迷。”
“呦呦呦……著迷呢~”
容容立刻抓住了關鍵詞,拖長了語調,還衝她眨了眨眼。
“啊!容容你別說了!”
這話瞬間戳中了雅雅的軟肋,她臉頰猛地泛紅,伸手就去抓旁邊的冰晶,作勢要丟向容容,聲音裏帶著幾分羞惱。
容容早有準備,笑著往後跳了兩步,輕鬆躲開了冰晶。
“好啦好啦不笑了!”
塗山容容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她往前湊了半步,神情嚴肅。
她微微抬手,接住一片冰晶,隨後融化在手心。
“雅雅姐,牧清寒…確實值得你交付真心,可你得記著,他…是人類。
“你要做好準備,去麵對他的生老病死,去扛住將來可能的分離之痛。”
她頓了頓,聲音又輕了些,“我們從小在塗山長大,見多了轉世續緣的故事。你該知道,續緣哪有那麽多圓滿?”
“有的妖等了幾百年,等來的卻是沒了記憶、認不出自己的故人;有的連魂魄碎片都湊不齊,最後隻剩一場空。”
“失望,才是常態。”
這番話像一塊冰,輕輕砸進塗山雅雅的心湖。
她垂眸看著指尖的戒指,眼眸裏褪去了方才的溫柔,多了幾分茫然。
“生老病死嗎……人類……壽命……”
她低聲重複著,聲音有些發飄。
這些日子被愛情的甜蜜裹著,她早忘了人與妖之間最殘酷的鴻溝——壽命。
她是活了百年的狐妖,往後還能活上千年萬年,可牧清寒呢?
他隻有短短幾十年的光陰,像燭火一樣,風一吹就可能滅了。
雅雅從來不是喜歡糾結長遠的性子,她做事向來是走一步看一步,從不會為沒發生的事煩憂。
可此刻,一想到百年之後,自己身邊再也沒有那個會笨拙地給她暖手、會輕輕擁抱她吻他的額頭的他,心髒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細細密密的疼慢慢蔓延開來。
分離啊……
她甚至不敢深想那個畫麵。
隻是在腦海裏勾勒出“他不在了”的輪廓,鼻尖就忍不住發酸,眼眶也微微發熱。
她抬手按了按胸口,那裏的悸動還帶著和他相處時的溫度,可一想到這份溫度終將消散,連指尖都開始發涼。
“我……”
雅雅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發現喉嚨發緊,連一個完整的句子都湊不出來。
平日裏的強勢,在“分離”這兩個字麵前,碎得一塌糊塗。
分離會是什麽感覺呢?
會很難過吧…
那倘若…這分離是永遠呢?
永遠的分離…
真嚇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