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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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圈外
    情欲的腳步漫不經心。
    像是踩在融化的瀝青上,腳步遲緩。
    周遭是死寂的灰霧,連時間都仿佛被拉長、揉碎,化作她身下纏繞的無形絲線,慢悠悠地拖著她往前走。
    “嘀嗒…”
    一聲極輕的水聲忽然刺破寂靜,不是雨,也不是露,倒像是濃稠的血珠從生鏽的鐵刃上滾落,砸在虛空裏,濺開一圈轉瞬即逝的漣漪。
    情欲的腳步沒停,依舊緩緩走著。
    “轟!”
    震耳欲聾的巨響驟然炸在耳畔,氣流裹挾著碎石擦過臉頰,帶著鐵鏽與焦糊的味道。
    情欲甚至沒回頭,隻覺肩膀一涼,一道寒光幾乎是貼著她的鎖骨飛過,下一秒,地麵便傳來崩裂的轟鳴。
    數千米的大地如被無形巨手撕開的紙,裂縫裏翻湧著深紫色的光,像活物的脈絡般跳動,瞬間將整片灰霧染成詭異的紫,連空氣都開始發燙。
    她抬手,指尖輕輕抹去肩膀上的血痕。
    那道傷口細得像發絲,卻深可見骨,可指尖落下的瞬間,血肉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愈合,隻留下一點淡粉色的印記,轉眼也消失不見。
    就在這時,一道通紅的光亮猛然從頭頂壓下,不是陽光,是帶著溫度的、粘稠的光,像凝固的血。
    情欲周身的地麵瞬間泛開詭異的血紅色,連她的裙擺都被染上一層暗紅,仿佛腳下的土地正滲出鮮血。
    她終於抬眼,對上了那道光源的源頭——
    那是一隻巨大的眼睛,比磨盤還要大上數倍。
    虹膜是純粹的血紅,豎瞳卻細得像針,正饒有興致地盯著她。
    視角緩緩後移,才能看清眼睛的主人。
    一個近百米高的身軀側躺在破碎的大地上,皮膚是青灰色的,布滿了深可見骨的舊傷,傷口裏還嵌著未融化的冰晶與焦黑的碎屑。
    他沒有四肢,隻有一截粗壯的軀幹,額頭上那隻唯一的豎瞳,正一眨不眨地鎖著情欲。
    “情欲…好久不見啊。”
    他的聲音像是兩塊生鏽的鐵板在摩擦,“為何忽然來了?”
    情欲的聲音很淡,“我來不來與你何幹?瘋子,別煩我,小心我撕了你。”
    “哈哈哈——”
    痛禍忽然爆發出狂笑,笑聲震得地麵的裂縫又擴大幾分,紫色的光裏甚至濺出了細小的血點。
    “撕了我?”
    我求求你快點撕了我好不好!”
    “他的豎瞳因興奮而收縮,青灰色的皮膚下,血管凸起,泛著暗紅的光。
    “讓我血肉分離,讓我骨骼碎裂,讓我痛到連靈魂都在發抖,痛不欲生才好!”
    “痛不欲生才好啊!!!”
    他說著,不知從哪裏伸出一隻布滿骨刺的手臂,指尖勾住那柄插在遠處的巨大鐮刀。
    鐮刀的刀刃泛著紫黑色的光,邊緣還沾著凝固的血。
    他將鐮刀拖到身前,金屬摩擦地麵的聲音刺耳得讓人牙酸,隨後,他的頭顱緩緩低下,那隻豎瞳幾乎要貼到情欲的臉上,呼吸裏帶著腐爛與血腥的味道。
    “滾!”
    情欲的聲音沒有提高,卻像一道無形的利刃。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道百米寬的銀白色光芒驟然從她掌心爆發,速度快得連光都追不上。
    痛禍甚至沒來得及反應,額頭上的豎瞳便驟然失去了光澤。
    那道光芒精準地切斷了他的頭顱,切口平整得像被凍住的冰。
    鮮血瞬間噴湧而出,像一道紅色的瀑布,將周圍的紫色光芒都染成了暗紅。
    他巨大的身軀轟然倒地,震得地麵劇烈顫抖。
    可下一秒,被切斷的頭顱卻忽然睜開了眼睛,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
    他舉著自己的頭顱,發出癲狂的大笑。
    “啊啊啊——好痛啊!”
    “好痛啊!”
    “哈哈哈哈——好痛啊!”
    “再來啊!再來啊!”
    “哈哈哈哈哈——”
    情欲看著他癲狂的模樣,眼底沒有絲毫波瀾,隻是轉身,腳步依舊慢悠悠的,像是剛才隻是隨手拂去了一粒灰塵。
    灰霧重新纏繞上她的身軀,身後的狂笑聲漸漸被死寂吞噬。
    “瘋子…”
    ………………
    塗山
    日光透過桃林,篩下細碎的金斑,落在容容指尖那封素色信封上。
    信封帶著淡淡的墨香,顯然是剛寄出不久。
    她指尖撚著信封一角,輕輕拆開,嘴角的弧度在看清信上字跡時,又悄悄彎了幾分。
    字跡筆鋒利落,信裏的內容沒出乎她意料。
    牧清寒果然提前計劃,開始全力推動人妖和平了。
    信裏還附了張薄薄的商路圖,用紅筆圈出了幾處適合設互市的據點,連兩地貨物的差價、運輸時該避開的妖族領地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最末尾,他還提了句“已說服幾大家族家長,三日後便動身去塗山細談”。
    容容把信紙折好,指尖輕輕點在桌案上,發出“篤、篤”的輕響。
    桌上的清茶還冒著熱氣。
    “這小子,倒是比我想的還貪心。”
    她低笑出聲,指尖劃過信裏那句“塗山藥材按市價九折供應,人族鐵器需讓利一成”,眼底閃過絲促狹。
    九折?讓利一成?
    真當她塗山的賬房是擺設,連這點小算盤都看不出來?
    她指尖頓住,眸子微微睜開,瞳孔裏閃過絲算計。
    要不,就順著他的話應下來,等他帶著人來談時,再故意把塗山的草藥產量往低了報。
    順便提一嘴“運輸途中損耗大,得加三成運費”?
    或是在互市的規矩裏悄悄加條“塗山負責場地,人族需付三成租金”?
    反正以牧清寒那護著道盟又不想虧了塗山的性子,最後肯定得乖乖讓步,到時候她既能多賺些,還能讓他說不出半個“不”字。
    可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壓了下去。
    她想起昨晚雅雅抱著無盡酒壺,含糊地跟她說“想牧冰塊了…”,眼底的算計便淡了幾分。
    算了,雅雅姐要是知道她欺負她的牧冰塊,又該不開心了。
    容容端起茶杯,抿了口清茶,茶香在舌尖散開,連帶著心思也清明了些。
    其實細算下來,牧清寒這提議不算虧。
    人族的鐵器鋒利,能讓塗山妖怪的戰力提升不少。
    兩邊互通有無,本就是雙贏。
    至於利益多少,現在爭這點小利沒意思,等兩族的貿易走上正軌,她有的是辦法把“差價”補回來。
    畢竟論做生意,還沒人能贏過她塗山容容。
    她把信封收好,放進桌案下的木盒裏。
    陽光透過窗欞,落在木盒上,泛著暖融融的光。
    容容望著窗外的桃林,指尖輕輕敲著桌案,眼底滿是從容。
    “先推動和平吧,其他的,以後慢慢來。”
    等找到那個讓兩邊都滿意的“度”,到時候再操作,可比現在急著坑他要容易多了。
    ……………
    傲來國
    雲霧漫散。
    六耳斜倚在石欄上,指尖漫不經心地轉著枚核桃,目光落在對麵的三少爺身上。
    六耳挑了挑眉,終於忍不住開口,語氣裏帶著點調侃。
    “你這是怎麽了?從早上到現在就沒鬆開過眉頭。”
    他往前湊了湊,眼底滿是好奇,“莫不是誰又惹你了?”
    “還是說…那小子不搭理你了?”
    他眼底此刻滿是沉色,像是望見了極遠的、藏在雲霧之外的凶險。
    他張了張嘴,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不是他的事。”
    三少爺的目光飄向花果山外的天際。
    “是時間…不多了。”
    他頓了頓,喉結輕輕滾動…
    “圈外那個老家夥,最近動靜越來越大了。”
    六耳臉上的笑意也收了,她坐直身子,指尖的核桃停了轉動。
    “你是說…那位?”
    三少爺沒點頭,卻也沒否認。
    “他將會有大動作了…”
    “未來的一角,全是黑暗,希望渺茫,結局既定。”
    “好煩好煩…”
    “你又開始說這些虛無縹緲的話了。”
    “那你能再打贏他們嗎?”
    “會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