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頭踉蹌著後退半步，渾濁的眼睛裏滿是茫然，嘴裏反複呢喃著。
    “怎麽可能？…北山的妖怪和人族，明明應該是不死不休啊…”
    “當年禦妖國的血仇，怎麽會說消就消…”
    牧清寒上前一步，聲音溫和。
    “所以啊，老先生，連曾有血海深仇的北山都能做到人妖共處，我們道盟為何不行？”
    他抬手虛按，示意眾人稍安勿躁，話鋒緩緩轉向更實際的層麵。
    “再說到大家最關心的利益——塗山的繁榮，在座諸位應該都有所耳聞吧？”
    這話瞬間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原本還在竊竊私語的人群徹底安靜下來，連朱老頭都停下了呢喃，抬頭望向他。
    “塗山常年四季常青，山腳下的平原盛產珍稀瓜果，就連寒冬臘月都能長出清甜的靈果。”
    牧清寒的聲音傳遍屋內，每一個字都像鉤子般勾著眾人的心。
    “更別說塗山的美食，據說他們的糕點能滋養法力；塗山的醫藥，連道盟藥典裏缺失的療傷古方都能找到。”
    “還有塗山的遊樂場所，是利益巨大的消費產業。”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各家族長老與族長，語氣篤定。
    “若是能和塗山交好，我們能掙錢的路子太多了——家族的商鋪可以引進塗山特產，弟子們修煉需要的靈草、礦石，在塗山能用比市場低三成的價格換到。”
    “更重要的是…”牧清寒的聲音陡然加重，拋出了一顆重磅炸彈。
    “這份塗山的交換權，我會先放給在座的各位。是優先和你們的家族合作，還是優先供應你們管轄的城鎮，全看你們的選擇。”
    這話一出，人群裏瞬間響起倒抽冷氣的聲音。
    誰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麽——這不是一時的好處，而是能讓家族代代受益的長久利益。
    甚至能靠著這份合作，硬生生發展出一條橫跨人妖兩界的產業鏈！
    先前不是沒人動過和塗山通商的念頭，可一來忌憚“人妖殊途”的規矩，二來怕觸怒塗山妖皇，誰都不敢真的邁出那一步。
    可現在不一樣了——牧清寒自身是頂尖強者，背後還有妖皇級別的靠山，連幾大核心家族繼承人都全力支持。
    有人悄悄攥緊了拳頭，心裏已經開始盤算：若是真能和塗山合作，自家家族明年的修煉資源就能翻一倍，甚至能借著塗山的醫藥，培養出更多頂尖弟子。
    “而且這不是單方麵的索取。”
    牧清寒的聲音又軟了下來，“塗山的紅線仙業務，也可以在我們人族區域安全展開。”
    “我們能給塗山提供他們稀缺的鐵礦、絲綢、靈丹。”
    “這是共贏，不是誰占誰的便宜，更不存在什麽種族間的不可調和的矛盾，可以維持很長時間。”
    他微微一頓，停下了話頭。
    抬眼望去，在場的眾人早已沒了先前的質疑，一個個呆愣愣地站著，臉上滿是震撼與狂喜。
    有人悄悄和身邊的人交換眼神，眼裏的猶豫早已變成了急切。
    塗山紅紅之前對道盟弟子留手，態度本就算友好，如今有牧清寒牽頭，又有這麽大的利益在前，這事…好像真的能成！
    就在這時，牧清寒忽然向前一步，目光直直落在朱老頭身上，語氣裏帶著敬重。
    “而老先生您，有著大妖王級別的修為，更重要的是，您有一顆為百姓著想的熾熱之心。”
    “所以我希望您可以擔任執法司首領一職——此後若有妖物傷人，便請朱老先生執劍肅清；若有族內之人罔顧道義、自相殘殺，也勞煩老先生派人緝拿問罪。”
    話音落時，他目光掃過座中眾人，眸底的沉穩讓滿室寂靜隻持續了片刻。
    “好！”
    角落裏突然爆發出一聲粗糲的讚同，穿短打的壯漢一拍大腿，酒壺在手中晃出細碎的聲響。
    “朱老頭辦事最是公道，我信得過！”
    “哈哈哈——”
    笑聲遊走，留著山羊胡的老者撫掌起身，目光落在端坐角落的朱老先生身上。
    “可不是嘛！朱兄向來不偏不倚，當年我與李老三爭法器，便是他一碗水端平。”
    “讓這執法司交給他，咱們都能睡個安穩覺！”
    附和聲如潮水般漫開，“就他了！這麽多人裏，我隻放心朱老頭！”
    “我同意！有朱老先生在，誰也別想搞歪門邪道！”
    此起彼伏的應和聲中，朱老先生先是呆愣地看著牧清寒，隨即眼眶泛紅，他深深鞠躬。
    “承蒙各位信任，老夫定不負所托。”
    牧清寒淡淡一笑，朱老先生對妖族的仇恨源於妖族對他家人的殺戮，他痛恨妖怪，也痛恨當年救不了家人的自己。
    而現在，他給了他權利，給了他機會去拯救更多無辜的人，去懲處那些惡妖，他會比所有人都努力去完成這事。
    因為…
    這是對他的救贖。
    牧老爹坐在靠後的位置，目光始終追隨著兒子。
    見他從容應對滿場聲浪，眼角的皺紋裏浸著笑意，隻覺得胸口有股暖意不住地往上湧。
    他悄悄轉頭看向門旁，妻子正用帕子捂著臉頰，燭光下能看見她泛紅的眼尾，指尖微微發顫。
    那是與他相同的驕傲，是看著孩子終於能獨當一麵的動容。
    孩子真的長大了啊，不再是需要躲在他們身後的小家夥，如今已經能穩穩撐起這一片天了。
    王權守拙撚著胡須，與身旁的東方孤月交換了個眼神。
    東方孤月先開了口，語氣裏滿是打趣。
    “喂，老東西，你瞧瞧現在這光景，清寒倒比你更像盟主了。”
    “你啊，怕是要成光杆司令咯——還有你家那小子，方才在席間，嘴角都快翹到耳根了，恨不得直接蹦起來為清寒喝彩。”
    “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王權守拙斜瞥他一眼，眼底卻藏著笑意。
    “方才鼓掌時，你的手勁比誰都大。”
    他頓了頓，目光重新落回廳內那道年輕的身影上，語氣漸漸變得鄭重。
    “先前總擔心他太年輕，鎮不住場子，現在看來，那些擔心都是多餘的。”
    “你看他，先是以實力壓下眾人的疑慮，再借朱老先生的威望慢慢引導，既用足夠的支持握住了主動權，又以明確的利益點攏住了人心，最後才完善各項細則。”
    “他啊…已是個成熟的領導人了。”
    東方孤月望著廳內被眾人簇擁的牧清寒，輕輕歎了口氣，語氣裏卻滿是欣慰。
    “是啊，這小家夥，是真的厲害啊。往後這盟裏的事，咱們也能鬆口氣了。”
    ………
    “咚咚咚…”
    “那個…我來晚了嗎？”
    “進來吧，肖家主。”
    “誒，好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