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邊界
    城牆
    本該寂靜的城頭卻被淒厲的警報撕裂，猩紅的示警煙火在灰藍色的天幕下炸開，像一朵轉瞬即逝的血花。
    “敵襲！敵襲！圈外生物過來了！”
    哨兵的嘶吼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他的手緊握著城垛，目光所及之處，黑壓壓的陰影正從城牆外的迷霧中湧來。
    那是些長著複眼與肢足的圈外生物，涎水順著鋒利的口器滴落，在焦土上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不可能！”
    張家長老猛地拔出腰間長刀，刀身映出他漲紅的臉。
    “它們怎麽能過圈？怎麽可能？！”
    話音未落，一隻布滿倒刺的觸手突然從城下竄起，瞬間卷住兩名道士，伴隨著骨骼碎裂的脆響，鮮血順著觸手的紋路濺在城磚上。
    “數量太多了！快發信號，向道盟請求支援！”
    另一名中年道士聲嘶力竭地喊道，伸手去摸腰間的信號筒，可手指剛觸到冰冷的銅殼，身後突然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支援？嘻嘻嘻——怕是來不及了呢。”
    那聲音尖銳，中年道士猛地轉身，手中法器已凝聚起淡金色的法力。
    他是邊界處實力最強的存在，大妖王修為，僅次於天門老人。
    可還沒等他發出攻擊，眼前便掠過一道粉色殘影，脖頸處驟然傳來一陣劇痛，意識像被潮水吞沒般迅速下沉。
    下一秒，中年道士的頭顱便落在了情欲手中。
    無首的屍體還保持著轉身的姿勢，鮮血從脖頸的斷口處噴湧而出。
    城頭上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剩下的道士們握著劍柄的手臂劇烈顫抖，指節泛白。
    他們看著中年道士的頭顱在情欲手中微微晃動，那張平日裏慈眉善目的臉此刻雙目圓睜，滿是驚愕與不甘。
    連大妖王都擋不住一招，他們這些人，又能撐多久？
    周圍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有的道士被圈外生物撕碎，有的則被情欲散發出的霧氣纏上，眼神逐漸變得迷離，最終自刎在城頭。
    可活著的人根本不敢分心去看，所有目光都死死盯著情欲，心髒在胸腔裏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來。
    情欲緩緩抬起手，伸出舌尖舔舐著指尖沾染的鮮血，那神情像是在品嚐世間最頂級的美味，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她的目光掃過城頭上瑟瑟發抖的道士，最終落在一個嚇得癱坐在地的年輕道士身上，聲音突然變得輕柔。
    “來，告訴我，牧清寒…在哪裏呀？”
    “啊…啊！啊——！我跟你拚了！”
    “噗呲！”
    那年輕道士扛不住壓力，爬起來衝上去，但卻被一下貫穿了心髒。
    情欲淡淡一笑，“看來他不知道呢，那…你知道嗎？”
    ……
    百萬裏之外的天穹，早已沒了人間的晨昏界限，唯有刺目的金光自雲層深處潑灑而下，像熔化的金水漫過整片天地。
    三少爺懸浮在虛空之中，周身璀璨的金光幾乎凝成實質，每一次呼吸都引得周圍的空間微微震顫。
    他右手緊握那根丈許長的金色巨棒，仿佛有金龍在其中盤踞嘶吼。
    方才那一擊的餘威尚未消散，巨棒砸落處的黑霧還在滋滋作響，被強行撕裂的黑色氣流中，一道漆黑身影如斷線紙鳶般墜向下方連綿的山脈。
    “轟”的一聲巨響後，整座山峰竟被砸得攔腰折斷，碎石與煙塵衝天而起，在金光中形成一道灰蒙蒙的屏障。
    “狗東西，當年沒能宰了你，沒想到今日竟還敢自己送上門來。”
    三少爺的聲音低沉，目光冰冷，死死鎖定著那座崩塌的山峰。
    他周身的金光愈發熾盛，連周邊事物都被染上了一層金芒。
    當年未能徹底了結的宿怨，此刻在胸腔裏翻湧，化作難以壓製的殺意。
    山峰的廢墟之中，黑霧再度凝聚，那道漆黑身影緩緩站起身來。
    他身形佝僂，周身縈繞的黑霧能吞噬周圍的光線，連麵容都隱在陰影裏，隻露出一雙泛著幽綠的眼睛。
    “嘿嘿嘿……猴子，這麽多年過去，你倒是越來越會擺架子了。”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可比起當年，你弱了太多啊——看來那座壓在你頭上的東西，到現在還沒撤掉吧？”
    三少爺握著金棒的手指微微收緊。
    “即使隻能使六成實力，也足以將你挫骨揚灰。”
    他語氣冰冷，周身的金光突然暴漲，竟在身後凝聚出一尊數千米高的金色虛影。
    虛影手持巨棒，與他動作同步，散發出令天地都為之臣服的威壓。
    “嘖嘖嘖……天真。”
    漆黑身影低笑起來，周身的黑霧突然瘋狂湧動，竟將周圍崩塌的碎石都卷入其中，化作一道黑色漩渦。
    “你能敗我，卻殺不了我。”
    “你頂多能擊碎我的身體，可隻要黑霧不散，我隻需躲進圈外，幾天便能恢複如初。”
    他頓了頓，幽綠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引誘。
    “你要是有膽，就跟著我去圈外。”
    “不過…到時候……你能不能再敗我，可就不好說了。”
    三少爺看著對方眼中的挑釁，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冷笑。
    “嗬……”
    “狗東西…”
    這一聲輕笑裏，沒有絲毫猶豫，隻有早已燃起的戰意。
    他手中的金色巨棒猛地向前一挺，棒尖直指那道黑影，周身的金光瞬間凝聚成一道金色長虹。
    “死來！”
    話音落時，金色巨棒劃破虛空，帶著撕裂天地的威勢，再度砸向那片黑霧。
    但同時，他指尖凝聚妖力。
    “清寒，聽著。”
    他決定告訴牧清寒這邊正在發生的一切。
    他大概明白，狗東西的目標就是牧清寒，他也知道，牧清寒知道後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回到人族地域。
    因為那裏有他無論如何都要守護的存在。
    但他不能不告訴他。
    若他瞞著牧清寒，任由這些惡心的東西在人族屠戮。
    他的親友、他守護的族人都可能死在今日。
    他向來重情，若真到了那一步，他的道心會徹底崩塌。
    他太了解牧清寒了。
    那少年的道，是建立在守護之上的，一旦守護的一切化為泡影，道心便會如斷弦的琴，再難修複。
    到那時，牧清寒不僅會終身止步於當前境界，甚至可能因道心破碎而墮入歧途，那才是真正的毀了他。
    可若讓牧清寒直麵這場危機，在生死間掙紮，在守護與自保中抉擇，或許能讓他突破心中的桎梏，真正理解“守護”的真諦——
    那不是一味的蠻衝，而是懂得權衡、學會堅韌。
    唯有渡過這一劫，他才能像浴火的鳳凰，乘風而起，真正成長為能獨當一麵的強者。
    三少爺深吸一口氣，周身的金光驟然穩定下來。
    三少爺決定賭一把。
    賭他能跨過這道坎，賭他不會讓他失望。
    同時，他也賭千百年前的那位白衣男子未曾隕落。
    賭他會出手幫助人族。
    幫助…牧清寒…
    這數千年來最有可能…
    生根發芽的…
    種子。